踏入死靈山脈,怨靈的氣息撲麵而來,耳畔似有無數的怨靈在對他傾吐:
“我在河之彼岸,守望曾經歸來,歸來卻無望。”“月光的森然,樂律的精魂,一切隻是幻影,稍縱即逝。”“無論多麼落寂和蒼茫,有些身影總會過目不忘。”“黑色的飛鳥掠過山峰,我站在魂丘中,看時間燃成灰燼,看光河敲響滅世的喪鍾。”“恍恍惚惚,迷迷蕩蕩。我想起中原的赤水,無論何種時節,桃花開遍春秋。”
…
林晚風聽著這些低語,心中微起波瀾,這些話裏,有很多的地方,有這死靈山脈的魂丘,有中原的赤水,有陰陽城外的忘川河…這些地方說明一件事,這裏的怨靈來自名地,有中原,有東蠻,有南荒,有西極,還有北邊的漠海。
雖然這裏很少有修士前來,但還是有路,通往山脈深處。
路邊,堆了很多的白骨,這些白骨既有人類的,也有妖獸的,大多殞落在此的光景極長,屍骨上都布滿了歲月的斑點。
一路上,總有怨靈的聲音相伴,近在耳畔。
他曾以奇眼看這片天地,卻看不到一隻怨靈,他仿佛置身於夢魘裏,被那些聲音吵得心煩意亂,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在如此凶險之地,他不能關閉六識。
進入死靈山脈,遇到的第一個死靈群居之地是魂丘。
魂丘上墳頭林立,而且這裏的每一個墳前,都點了長明燈,而且長明燈燃著,終年不息。
昏暗的天色,林立的墳頭,長燃的魂燈…這一切,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當初進入南荒的枯墓,因有玄一等人同行,他尚且不怎麼害怕,可如今一個人來到這地方,他總感覺背後總有許多東西在注視著他,令他從心底發毛。
“你知道嗎?這裏很久都不曾有人來了。”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令林晚風心中一驚,他緊張的尋著聲音之處,看到一道血紅的身影坐在一座老墳上,這道身影看去很窈窕,隻是她背對著他,看不到她的麵容。
林晚風遲疑了一下,問道:“最近兩三年都沒有人來嗎?”
“幾年前有個小姑娘來過這裏。”這個身影發出的聲音極其好聽,綿柔柔的。她頓了一下,又道:“那個小姑娘路過這裏,然後往深處去了。”
林晚風心中一喜,又問道:“那小姑娘長什麼模樣?”
“白衣勝雪。至於麵目麼,我倒沒怎麼看清。”那穿紅衣的身影慢慢轉了過來,林晚風看見了她的麵目,那完全是一個骷髏頭,沒毛沒皮,沒血沒肉,沒經沒脈,隻有那一頭茂密烏黑亮麗的頭發,披散在大紅的衣衫上,倒也有幾分飄逸之感。
林晚風狠狠的震驚了一下,如此麵目,粉碎了心頭那一絲美好幻想。
發著他發怔,那紅衣骷髏輕輕一笑,問道:“你來此就是為了尋那個姑娘?”
林晚風沒有感受到她的惡意,便點了點頭,說:“是的。”
“你可知道,進了這裏,便再也出不去了。那小姑娘進來了這麼多年,我隻看見她進去,沒看見她了出來。”“所以,我來了,我帶她出來。”林晚風斬釘截鐵的說。
“嗬嗬,有點意思。”紅衣骷髏淺笑道:“你可知道這裏有多凶險?告訴你吧,這裏有魂丘、魄崗、怨峰、死靈頂,一個比一個凶險,你既然進了這裏,再想出去,送你一個詞——癡人說夢!”
“凶險在哪裏?”林晚風不由問道。
紅衣骷髏掏出一麵鏡子,幽幽的道:“凶險無處不在!”說著,便將那麵鏡子對向他。
林晚風為之一驚,緊握孤寒仙劍凝神相對。豈知紅衣骷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那麼緊張做甚麼?難道我會吃人?”“這可說不準。”林晚風回答。
紅衣骷髏為之氣結,將鏡子拋了過來,冷聲道:“你自己看看。”
林晚風遲疑了一下,終是撿起了那麵落在他腳下的鏡子,然後看了去。
他看到了自己臉,不過這一張原本滿是青春氣息的臉已經長滿粗硬的胡須,眉目之間也開始起了細細的皮紋,他大感駭然,“這是…”
“這是荒的氣息,從你進來的那一刻開始,你已經度過了青春,如今正邁向中年,不久就是老年,最終化作這裏的一個死靈。”紅衣骷髏淡淡的說道。
林晚風被如此消息驚得晃了晃,世間一直傳言死靈山脈和枯荒多麼的凶險,他自持進入過枯荒,所以也沒有將這死靈山脈放在心上,然而就是現在,他竟然聽到了如此消息。
荒的氣息,那是荒老的氣息。
天來此,天會荒;地到此,地會老;人到此,血肉化骷骨,萬事皆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