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3)

漢紀二十五孝成皇帝下綏和二年(甲寅、前7)

漢紀二十五漢成帝綏和二年(甲寅,公元前7年)

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

春季,正月,成帝前往甘泉,在泰祭天。

二月,壬子,丞相方進薨。

二月,壬子(十三日),丞相翟方進去世。

時熒惑守心,丞相府議曹平陵李尋奏記方進,言:“災變迫切,大責日加,安得保斥逐之戮!闔府三百餘人,唯君侯擇其中,與盡節轉凶。”方進憂之,不知所出。會郎賁麗善為星,言大臣宜當之。上乃召見方進。還歸,未及引決,上遂賜冊,責讓以政事不治,災害並臻,百姓窮困,曰:“欲退君位,尚未忍,使尚書令賜君上尊酒十石,養牛一,君審處焉!”方進即日自殺。上秘之,遣九卿策贈印綬,賜乘輿秘器、少府供張,柱檻皆衣素。天子親臨吊者數至,禮賜異於他相故事。

當時星象顯示火星停留在心宿。丞相府議曹平陵人李尋向翟方進上呈文說:“災害天變逼迫,嚴厲的譴責天天增加,怎樣才能做到隻受斥逐的懲罰!整個丞相府有三百餘人,請您從中挑選合適的人與他一起盡節,轉移凶險。”翟方進感到憂愁,不知如何是好。正好郎官賁麗精通天文星象,說大臣應當代替天子身當災禍。於是成帝召見翟方進。翟方進從宮裏回來,還沒來得及自裁,成帝就下策書,斥責他把國家政事管理得亂七八糟,天災人禍同時並作,百姓窮困。並說:“本打算把你免職,但尚未忍心,派尚書令賜與你上等好酒十石,肥牛一頭,你好自為之!”翟方進即日自殺。成帝對此事保密,派九卿拿著皇帝的策書,贈翟方進印信綬帶,賜禦用冥器,由少府供設帷帳,房柱和欄杆都裹以白布。成帝數次親臨吊唁,禮儀之隆重,賞賜之多,不同於其他丞相,前所未有。

臣光曰:晏嬰有言:“天命不,不貳其命。”禍福之至,安可移乎!昔楚昭王、宋景公不忍移災於卿佐,曰:“移腹心之疾,置諸股肱,何益也!”藉其災可移,仁君猶不忍為,況不可乎!使方進罪不至死而誅之,以當大變,是誣天也;方進有罪當刑,隱其誅而厚其葬,是誣人也;孝成欲誣天、人而卒無所益,可謂不知命矣。

臣司馬光曰:晏嬰有句話說:“天命不容懷疑,命運隻有一個,無法改變。”禍福降臨,難道可以轉移嗎?從前楚昭王、宋景公不忍將災禍轉移到大臣身上,說:“把心腹的疾患,轉移到四肢,有什麼好處呢!”假如災禍可以轉移,仁慈的君王還不忍心那樣做,何況不可轉移呢!假使翟方進罪不至死而誅殺了他,以承當天變,這是誣蔑上天;假使翟方進有罪應當處以死刑,卻秘密誅殺,又賜以厚葬,這是欺騙人心。孝成皇帝想欺天、欺人,但最後並沒有好處,可以說是不知天命。

三月,上行幸河東,祠後土。

三月,成帝前往河東,祭祀後土神。

丙戌,帝崩於未央宮。

丙戌(十八日),成帝在未央宮駕崩。

帝素強無疾病,是時,楚思王衍、梁王立來朝,明旦,當辭去,上宿供張白虎殿;又欲拜左將軍孔光為丞相,已刻侯印,書讚。昏夜,平善,鄉晨,傅絝襪欲起,因失衣,不能言,晝漏上十刻而崩。民間歡嘩,鹹歸罪趙昭儀。皇太後詔大司馬莽雜與禦史、丞相、廷尉治,問皇帝起居發病狀;趙昭儀自殺。

成帝一向身體強壯,沒有疾病。當時,楚王劉衍、梁王劉立來京朝見,第二天早晨就要辭行歸國。成帝鋪設帷帳,宿於白虎殿。成帝又想拜左將軍孔光為丞相,已刻好侯爵的印信,準備了封拜詔書。黃昏和夜間,還一切平靜如常,清晨,成帝穿褲襪要起床,突然衣服滑落,不能言語,當計時的晝漏到十刻時,成帝駕崩。民間喧嘩,都歸罪於趙昭儀。皇太後詔令大司馬王莽,與禦史、丞相、廷尉一起追究審理,查問成帝起居和發病的情況。趙昭儀自殺。

班彪讚曰:臣姑充後宮為婕妤,父子、昆弟侍帷幄,數為臣言:“成帝善修容儀,升車正立,不內顧,不疾言,不親指,臨朝淵嘿,尊嚴若神,可謂穆穆天子之容矣。博覽古今,容受直辭,公卿奏議可述。遭世承平,上下和睦。然湛於酒色,趙氏亂內,外家擅朝,言之可為於邑!”建始以來,王氏始執國崐命,哀、平短祚,莽遂篡位,蓋其威福所由來者漸矣!

班彪讚曰:我的姑母曾在後宮充當婕妤,她的父親、兄弟都在宮廷皇帝身邊侍奉,他們多次對我說:“成帝善於修飾儀表。上車後端正地站立,不向內回顧,說話不急,不指指劃劃。臨朝時儀態深沉、平靜,象神一樣尊嚴,可稱之為肅穆溫和的天子之容。成帝博覽群書,融貫古今,對臣下直率的言辭,能寬容接受,公卿的奏議有可稱道的內容。正逢承平之世,上下和睦。然而,他耽於酒色,使趙氏穢亂於內宮,外戚擅權於朝廷,說起來令人歎息!”建始元年以來,王氏開始執掌國家命運,哀帝、平帝都短命,於是王莽篡奪了皇位。王氏的威福有一個逐漸發展的過程。

是日,孔光於大行前拜受丞相、博山侯印綬。

成帝駕崩當天,孔光在大行皇帝靈柩前,拜受丞相、博山侯印信、綬帶。

富平侯張放聞帝崩,思慕哭泣而死。

富平侯張放聽到成帝駕崩的消息,追思仰慕哭泣,悲痛而死。

荀悅論曰:放非不愛上,忠不存焉。故愛而不忠,仁之賊也!

荀悅論曰:張放並非不愛成帝,而是光有愛,沒有忠。因此,愛而不忠,是仁義的大害!

皇太後詔南、北郊長安如故。

皇太後下詔:恢複長安南北郊祭祀天地大典。

夏,四月,丙午,太子即皇帝位,謁高廟;尊皇太後曰太皇太後,皇後曰皇太後。大赦天下。

夏季,四月,丙午(初八),太子即皇帝位。拜謁漢高祖劉邦的祭廟。尊皇太後為太皇太後,皇後為皇太後。大赦天下。

哀帝初立,躬行儉約,省減諸用,政事由己出,朝廷翕然望至治焉。

哀帝即位之初,親自厲行節儉,減省各項費用,政事由自己裁決處理,朝廷上下一致希望能天下大治。

己卯,葬孝成皇帝於延陵。

己卯(疑誤),葬孝成皇帝於延陵。

太皇太後令傅太後、丁姬十日一至未央宮。

太皇太後下詔,命傅太後、丁姬每十天一次到未央宮探望皇帝。

有詔問丞相、大司空:“定陶共王太後宜當何居?”丞相孔光素聞傅太後為人剛暴,長於權謀,自帝在繈褓,而養長教道至於成人,帝之立又有力;光心恐傅太後與政事,不欲與帝旦夕相近,即議以為:“定陶太後宜改築宮。”大司空何武曰:“可居北宮。”上從武言。北宮有紫房複道通未央宮,傅太後果從複道朝夕至帝所,求欲稱尊號,貴寵其親屬,使上不得由直道行。高昌侯董宏希指,上書言:“秦莊襄王,母本夏氏,而為華陽夫人所子,及即位後,俱稱太後。宜立定陶共王後為帝太後。”事下有司,大司馬王莽、左將軍、關內侯、領尚書事師丹劾奏宏:“知皇太後至尊之號,天下一統,而稱引亡秦以為比喻,詿誤聖朝,非所宜言,大不道!”上新立,謙讓,綱用莽、丹言,免宏為庶人。傅太後大怒,要上,欲必稱尊號。上乃白太皇太後,令下詔尊定陶恭王為恭皇。

哀帝下詔詢問丞相、大司空:“定陶共王太後應當居住在什麼地方才合適?”丞相孔光素來聽說傅太後為人剛強暴烈,工於心計,善於弄權,哀帝在繈褓中時,便由她撫養教導,以至成人,哀帝能繼位,她又出了大力,孔光擔心傅太後會幹預政事,不想使她與皇帝早晚接近,於是就建議說:“定陶太後應另行修築宮室居住。”大司空何武卻說:“可以住在北宮。”哀帝聽從何武的建議。北宮有紫房複道通到未央宮,傅太後果然從複道早晚去哀帝住所,請求哀帝加封她尊號,提拔寵信她的親屬,使哀帝無法以正道行事。高昌侯董宏迎合哀帝、傅太後的心意,上書說:“秦莊襄王的母親,本來是夏氏,後來莊襄王被華陽夫人認為嗣子。等到繼位後,夏氏、華陽夫人都被尊稱為太後。應該尊定陶共王後為帝太後。”哀帝把此奏章交給有關官署討論,大司馬王莽、左將軍、關內侯、主管尚書事師丹聯合上奏彈劾董宏說:“董宏明知皇太後是最為尊貴的稱號,現今天下一統,他卻援引亡秦的事例作為比喻,貽誤聖朝,這不是應該說的話,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哀帝新繼位,態度謙讓,采納了王莽、師丹的意見,把董宏免官,貶為平民。傅太後勃然大怒,要挾哀帝,非要稱崐尊號不可。哀帝於是轉告太皇太後,太皇太後同意下詔尊定陶恭王為恭皇。

五月,丙戌,立皇後傅氏,傅太後從弟晏之子也。

五月,丙戌(十九日),立傅氏為皇後,她是傅太後堂弟傅晏的女兒。

詔曰:“春秋》,母以子貴。宜尊定陶太後曰恭皇太後、丁姬曰恭皇後,各置左右詹事,食邑如長信宮、中宮。”追尊傅父為崇祖侯,丁父為褒德侯;封舅丁明為陽安侯,舅子滿為平周侯,皇後父晏為孔鄉侯,皇太後弟侍中、光祿大夫趙欽為新城侯。太皇太後詔大司馬莽就第,避帝外家;莽上疏乞骸骨。帝遣尚書令詔起莽,又遣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將軍師丹、衛尉傅喜白太皇太後曰:“皇帝聞太後詔,甚悲!大司馬即不起,皇帝即不敢聽政!”太後乃複令莽視事。

哀帝下詔說:“春秋》說,母以子貴。所以應尊定陶太後為恭皇太後,尊丁姬為恭皇後。各自設置左右詹事,采邑如同長信宮皇太後和中宮皇後。”同時追尊傅太後的父親為崇祖侯,丁姬的父親為褒德侯。封哀帝舅父丁明為陽安侯,舅父的兒子丁滿為平周侯,傅皇後的父親傅晏為孔鄉侯。又封皇太後趙飛燕的弟弟、侍中、光祿大夫趙欽為新城侯。太皇太後王政君詔令大司馬王莽離開朝廷,回到府第,以避開哀帝的外戚。王莽上書請求退休。哀帝派尚書令持詔書命令王莽出來任職。又派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將軍師丹、衛尉傅喜向太皇太後報告說:“皇上聽到太皇太後的詔書,十分悲痛!如果大司馬不出來任職,皇上就不敢聽政了。”太皇太後於是又命令王莽上朝處理政事。

成帝之世,鄭聲尤甚,黃門名倡丙強、景武之屬富顯於世,貴戚至與人主爭女樂。帝自為定陶王時疾之,又性不好音,六月,詔曰:“孔子不雲乎:‘放鄭聲,鄭聲淫。’其罷樂府官;郊祭樂及古兵法武樂在《經》,非鄭、衛之樂者,別屬他官。”凡所罷省過半。然百姓漸漬日久,又不製雅樂有以相變,豪富吏民湛沔自若。

漢成帝時代,靡靡之音特別盛行。以致黃門名倡丙強、景武之流,都以富有聞名於世。皇親國戚甚至與天子競賽女樂。哀帝在當定陶王時,就對這種風氣十分厭惡,生性又不喜好音樂,於是在六月下詔說:“孔子不是說過嗎:‘拋棄鄭國音樂,鄭國音樂太淫蕩。’茲撤銷樂府官。經書上記載的郊祀大典的音樂以及古代兵法武樂,不屬於鄭國、衛國的音樂,由其他官署管理。”裁減人員超過一半。但是百姓受靡靡之音熏染的時間很長了,又沒有製定其他高雅的音樂來替換,因此富有的官吏百姓,依然沉湎其中,一如往昔。

王莽薦中壘校尉劉歆有材行,為侍中,稍遷光祿大夫,貴幸;更名秀。上複令委典領《五經》,卒父前業;秀於是總群書而奏其七略,有《輯略》、有《六藝略》、有《諸子略》、有《詩賦略》、有《兵書略》、有《術數略》、有《方技略》。凡書六略,三十八種,五百九十六家、萬三千二百六十九卷。其敘諸子,分為九流:曰儒,曰道,曰陰陽,曰法,曰名,曰墨,曰從橫,曰雜,曰農,以為:“九家皆起於王道既微,諸侯力政,時君世主好惡殊方,是以九家之術蜂出並作,各引一端,崇其所善,以此馳說,取治諸侯,其言雖殊,譬如水火相滅,亦相生也;仁之與義,敬之與和,相反而皆相成也。《易》曰:‘天下同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今異家者推所長,窮知究慮以明其指,雖有蔽短,合其要歸,亦《六經》之支與流裔;使其人遭明王聖主,得其所折中,皆股肱之材已。仲尼有言:‘禮失而求諸野。’方今去聖久遠,道術缺廢,無所更索,彼九家者,不猶愈於野乎!或能修《六藝》之術而觀此九家之言,舍短取長,則可以通萬方之略矣。”

王莽舉薦中壘校尉劉歆,說他有才幹德行,任命為侍中,逐步升為光祿大夫,地位顯貴,受到皇帝寵信。劉歆改名為劉秀。哀帝又命令劉秀負責審核校對儒學《五經》,完成其父劉向未完成的事業。劉秀於是彙總群書,編成七略上奏,有《輯略》、《六藝略》、《諸子略》、《詩賦略》、《兵書略》、《術數略》、《方技略》。記錄書目的共有六略,包括三十八種、五百九十六家、一萬三千二百六十九卷。其中敘述諸子的,分為九大流派:儒家、道家、陰陽家、法家、名家、墨家、縱橫家、雜家、農家。他認為:“九家都興起於王道已經衰微、諸侯以實力為政的時代,當時的君主們的喜好厭惡大不相同,因此九家學派同時興起,各持一端,推崇所喜好的學說,並用這些學說去遊崐說各國,爭取諸侯的讚同。主張雖然不同,但就象水火相滅,同時也相生一樣,它們也是相反相成的。比如仁與義,敬與和,雖然相反,但也都是相成的。《易經》說:‘天下人都回到同一個地方,但走的路不同;天下的道理是一致的,但人們卻有許多種思慮。’而今,各個不同學派的人推崇自己學派的長處,如果深入研究,弄清它們的宗旨,雖然都有掩蔽短處的現象,但綜合各家學說的主要內容和宗旨,也不過是儒學《六經》的支派或末流。倘若這些人能遇到聖王明主,將他們的主張折中修正,那麼他們都可成為棟梁之才。孔子說:‘禮儀失傳,到鄉野去尋找。’現在距聞聖人的時代,已經很久遠了,當時的道術不是缺失,就是廢止了,無處追尋,這九家學派,不是勝過鄉野嗎!如果能鑽研儒學《六藝》,再參考這九家學說,舍棄短處,采取精華,就可以精通萬種方略了。”

河間惠王良能修獻王之行,母太後薨,服喪如禮;詔益封萬戶,以為宗室儀表。

河間王劉良,能學習獻王的高尚品行,母親王太後去世,他完全按照禮儀的規定服喪。哀帝下詔褒獎,增加采邑萬戶,使他成為宗室奉行禮儀的表率。

初,董仲舒說武帝,以“秦用商鞅之法,除井田,民得賣買,富者田連阡陌,貧者亡立錐之地,邑有人君之尊,裏有公侯之富,小民安得不困!古井田法雖難卒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以贍不足,塞並兼之路;去奴婢,除專殺之威;薄賦斂,省徭役,以寬民力,然後可善治也!”及上即位,師丹複建言:“今累世承平,豪富吏民訾數巨萬,而貧弱愈困,宜略為限。”天子下其議,丞相光、大司空武奏請:“自諸侯王、列侯、公主名田各有限;關內侯、吏、民名田皆毋過三十頃;奴婢毋過三十人。期盡三年,犯者沒入官。”時田宅、奴婢賈為減賤,貴戚近習皆不便也,詔書:“且須後。”遂寢不行。又詔:“齊三服官、諸官,織綺繡難成、害女紅之物,皆止,無作輸。陳任子令及誹謗詆欺法。掖庭宮人年三十以下,出嫁之;官奴婢五十以上,免為庶人。益吏三百石以下俸。”

早先,董仲舒曾勸說漢武帝:“秦國采用商鞅之法,廢除井田,人民可以買賣土地,造成富者田地一望無際,貧者沒有立錐之地。縣邑有尊貴如君王一樣的人,鄉裏有富比公侯的財主,小民怎能不困乏呢?古代的井田法現在雖然難以倉猝實行,但也應該少有恢複,應限製人民占田的數額,將多餘的土地補給不足者,堵塞兼並土地的途徑。取消奴婢,除去主人可以隨便殺害奴婢的特權。減少賦稅,減輕徭役,使人民得以休息。然後才可把國家治理好。”等到哀帝即位,師丹又建議說:“而今連續幾代的太平盛世,豪有的吏民的家產數目達數萬萬,而貧弱的人卻愈加困乏,應該略為限製一下占田數額。”哀帝把這個奏議讓大家討論。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上奏,請求:“從諸侯王開始,諸侯王、列侯、公主占田各定限額。關內侯、官吏、庶民占田都不得超過三十頃。奴婢人數不得超過三十人。期限定為三年,三年後有違犯規定的,財產沒收入官。”這一來,造成一時田宅、奴婢的價格下跌,皇帝貴戚和天子的親信都感到對自己不利,於是哀帝就下詔書說:“暫且等待以後再說。”這個辦法遂停止不行。哀帝又下詔:“設於齊國的三服官以及其他主管皇家服裝的官署,由於綺羅的紡織刺繡,十分艱難,因而全部停止不再製作和向京師運送;廢除二千石官員可以保薦子弟當官的任子令以及誹謗詆欺法;掖庭宮女年齡在三十歲以上的,令其出宮嫁人;官奴婢年齡在五十歲以上的,免除奴婢身份,成為庶民;增加官秩在三百石以下的官吏的俸祿。”

上置酒未央宮,內者令為傅太後張幄,坐於太皇太後坐旁。大司馬莽按行,責內者令曰:“定陶太後,藩妾,何以得與至尊並!”徹去,更設坐。傅太後聞之,大怒,不肯會,重怨恚莽;莽複乞骸骨。秋,七月,丁卯,上賜莽黃金五百斤,安車駟馬,罷就第。公卿大夫多稱之者,上乃加恩寵,置中黃門,為莽家給使,十日一賜餐。又下詔益封曲陽侯根、安陽侯舜、新都侯莽、丞相光、大司空武邑戶各有差。以莽為特進、給事中,朝朔望,見禮如三公。又還紅陽侯立於京師。

哀帝在未央宮擺設酒席,內者令把傅太後的座位設在太皇太後座位旁邊。大司馬王莽巡視後,斥責內者令說:“定陶太後不過是藩王妃而已,怎配跟至尊的太皇太後並排而坐!”下令撤去原先的座位,重新擺放。傅太後聽說崐後,大怒,不肯赴宴會,極端憤恨王莽。王莽再次上書請求退休。秋季,七月,丁卯(初一),哀帝賜給王莽黃金五百斤、四匹馬駕的安車一輛,讓他辭官回到府邸。公卿大夫大多稱讚王莽,哀帝於是給予他更多的恩寵,特意派中黃門到王莽家,以供差使。每隔十天,哀帝賜餐一次。又下詔,增加曲陽侯王根、安陽侯王舜、新都侯王莽、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采邑人戶各不等。賜王莽為特進、給事中,每月一日和十五日可以朝見皇帝,朝見時的禮節一如三公。又召回紅陽侯王立,使居京師。

傅太後從弟右將軍喜,好學問,有誌行。王莽既罷退,眾庶歸望於喜。初,上之官爵外親也,喜獨執謙稱疾;傅太後始與政事,數諫之;由是傅太後不欲令喜輔政。庚午,以左將軍師丹為大司馬,封高鄉亭侯;賜喜黃金百斤,上右將軍印綬,以光祿大夫養病;以光祿勳淮陽彭宣為右將軍。大司空何武、尚書令唐林皆上書言:“喜行義修潔,忠誠憂國,內輔之臣也。今以寢病一旦遣歸,眾庶失望,皆曰:‘傅氏賢子,以論議不合於定陶太後,故退,’百寮莫不為國恨之。忠臣,社稷之衛;魯以季友治亂,楚以子玉輕重,魏以無忌折衝,項以範增存亡。百萬之眾,不如一賢;故秦行千金以間廉頗,漢散萬金以疏亞父。喜立於朝,陛下之光輝,傅氏之廢興也。”上亦自重之,故尋複進用焉。

傅太後的堂弟、右將軍傅喜,喜好學問,有大誌德行。王莽既已罷職退下,大眾希望傅喜接替王莽的位置。當初,哀帝加封外戚官爵,唯獨傅喜自稱有病而謙讓推辭。傅太後剛開始幹預政事,傅喜就多次進言規諫,因此傅太後不想讓傅喜輔政。庚午(初四),任命左將軍師丹為大司馬,封高鄉亭侯。賜傅喜黃金百斤,繳還右將軍的印信綬帶、以光祿大夫的身份在家養病。任命光祿勳、淮陽人彭宣為右將軍。大司空何武、尚書令唐林都上書說:“傅喜行事仁義,品德高尚廉潔,忠誠憂國,適宜做內朝輔弼大臣。現在以有病為借口,突然被遣返回家,使大眾感到失望,都說:‘傅氏是賢能之人,隻因見解與定陶太後不合,因此被斥退。’百官沒有不為國深深痛惜的。忠臣是國家的衛士。春秋時,魯國因任用季友,治理好了混亂;楚國以子玉是否活著,決定被別國看重或輕視;魏國依仗有公子無忌,才能戰勝強敵;項羽則由範增決定他的生存與滅亡。百萬人之眾,不如一個賢才。因此秦國用千金去離間廉頗和趙王的關係;漢高祖散萬金使項羽疏遠範增。傅喜能擔當朝廷大任,是陛下的光輝,也是決定傅氏興廢的關鍵。”哀帝自己也很器重傅喜,因此,不久就再次征召任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