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我到了德國。簡毓和張銘嶽似乎已經在機場等候多時，一見到我。還得準備抱我。我哪能顧忌這些。張口就問：“蔣晟在哪個醫院，趕緊帶我去。”他倆也沒說什麼，攔截taxi帶我直奔格林醫院了。路上，簡毓一直在說話，但實在聽不出他是在批評我，還是在批評我。他說：“蔣晟從前天開始，就一直沒醒過。病情很可能惡化。”我多想跟她說，你別說了。但一想，這不是我的錯嗎？張銘嶽一路一言不發，眉頭緊鎖，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
“你自己看看吧！”說著，張銘嶽把檢查報告一把扔進我手裏。我愣是沒接住，“啪”一下子掉到了地上。蹲下，撿起，好奇，害怕，愧疚。是接下來10幾分鍾我所有的心理活動。單子上，最顯眼的隻有那三個字：“胃穿孔。”
“看見沒？啊？這全都是拜你所賜。醫生說了，如果不及時治療就會危及生命。”張銘嶽衝著我大聲喊道，“你現在就跟他解釋清楚，你為什麼跟他分手，說！”
這時，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他終於開口說話了，喃喃道：“夏苓......夏苓......不要走，不要離開我......”一直在旁邊站著始終沒說話的簡毓拉起張銘嶽的胳膊對他說：“我們先出去吧。”
“我在這，我在這。蔣晟，你睜開眼看看我，你睜開眼看看我啊。”但無論我怎麼說，他始終不願意睜開眼，他依舊很安靜。他是恨我嗎？那他睜開眼罵我啊，凶我啊。他是恨我，恨我當初跟他分手是因為我愛上了別人。如果當時，如果，我不是腦子一熱，要跟他提分手，還會是今天這樣嗎？他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傻？自己明明就還愛他，為什麼不敢承認，為什麼要逃避，又為什麼要分手。是因為自己害怕嗎？害怕自己成為他的累贅？不，這都是借口。因為直到後來我才發現，自己不能沒有他。他是命根，根須已經深入我的血液，深入我的骨髓，想拔也拔不出來。不，我不能沒有他，我不要離開他，我一定不要再這樣......想到這裏，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在地上，有幾滴還滴在了蔣晟的手背上。
不知是我的內心活動讓蔣晟聽見了，還是什麼別的原因，他竟然毫無預兆的醒了。我看見，連忙抬腿要跑，卻被他那猶如冰川般寒冷不帶一絲體溫的手，緊緊拉住了我。我愣住了，想掙脫，又想被他那樣抓著。畢竟，我已經好久，好久，好久沒有被他這樣拉著了。
“你放手！放手啊！”我喊道。但蔣晟就像沒聽見似的，不但沒有放開我的手，反而抓得更緊了。
“你聽不懂話嗎，我叫你放手啊！”
“為什麼要離開我？”
“我就是多管閑事跑過來。你別忘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為什麼要離開我？”
“既然你沒事了，我就先走了。”
“你為什麼要離開我！”
最後這句，幾乎是喊出來的。怎麼辦，自己明明就想在他身邊，為什麼還要這樣。為什麼，真的為什麼？
蔣晟的眼睛瞪得可大，好像下一秒就會冒出火來一樣。他的眼神多麼無助，又多麼憤怒。
“你不是不愛我了嗎，你還來幹嘛啊。你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嗎，不是有男朋友嗎。你在中國好好的，你來幹嘛。哦對，你來就是為了要當麵說你不愛我了是嗎。嗬嗬嗬......是我自作多情，你走吧，我不會再去找你。”
正當我準備打開門，走出病房時，身後忽然就傳來蔣晟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他咳得，整個身體都直不起來。我走不掉了，從那一刻起，我知道，我肯定走不掉了。
“蔣晟，你......你沒事吧？要不要緊啊？”
“你出去。”說著，一邊用手推我出去，一邊往洗手間跑。我實在不放心，跟著他跑了過去。
“噗！”蔣晟竟吐出一口鮮血。我嚇壞了，扶著蔣晟的手更用力了。
“你看到了吧，我已經這樣了，你別理我了，快走吧，以後我們互不相幹。”
我抬起手臂，往他臉上“啪”就是一耳光。我不是恨，是心痛無法用言語表達。
“你個傻瓜，你都這樣了，我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你嗎。我實話告訴你吧，我沒有喜歡的人，更沒有男朋友。我的心裏從來隻有一個男人，他在我心裏的地位是無可替代的。那個人就是你。當初跟你說分手，不是因為什麼不愛你，是因為......因為......”
“說吧。”
“是因為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啊。德國這麼好的地方，我不想讓你整天都把心思放在我什麼上，我是為你前途著想。對不起蔣晟，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離開你了。”
“別哭，你別哭。是我對不起你，如果當初我不來德國，可能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
這是第一次，第一次我們看著對方哭，第一次當著對方的麵說清事實，第一次，感覺時間過得那麼長，又那麼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