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妝來的時候已是黎明時分,這一覺便一下子睡到了又一個早晨。
“醒了?”
沉重的男聲自頭頂傳來,痕妝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卻又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身體往後一撤,抬頭,卻正對上簡兮那雙幽深如潭的眸子。
看了半天,隻覺得腦海裏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想些什麼。
“你還不打算起嗎?你要是再不起床,我的胳膊可就真的廢了。”
簡兮苦笑。痕妝這才意識到自己頭下枕著的並不是枕頭,而自己現在分明是一副被這個男人抱在懷裏的姿勢。
臉一下子變得通紅一片,趕緊坐了起來,看著簡兮慢慢地翻身,用另一隻手幫著抬起那隻被她枕著的胳膊。
“那個……不好意思啊……”
痕妝趕忙又湊過去,幫著他慢慢活動那隻被她當做枕頭的胳膊,雙頰更加的通紅一片。
看著她這樣嬌羞的模樣,簡兮一下子幾乎看呆了。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她。精致白皙的小臉上,一片姹紫嫣紅。由於剛剛起床的緣故,發絲有些略微的散亂,整個人透著一股慵懶的美。
薄薄的紅唇如同剛剛熟透的櫻桃一般,讓他忍不住向她靠近,猛地伸手攬過她的腰,在即將吻到她的一瞬,卻又將頭一撇,隻是將她擁入了懷中。
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她吃驚,本以為他會強迫地吻她,卻沒想到他又偏過了頭。
羞惱,感動,瞬間彌漫在痕妝的心頭,讓她不知道這一刻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
他將頭搭在她的肩窩處,輕聲地呢喃就在她的耳畔。鼻端嗅著他身上的清香,心裏一片平靜。
他單薄的嘴唇呼出的熱氣從她的耳廓灌入,敲打著她的心髒:
“傻丫頭,幸好我在邯鄲。”
原想掙紮,聽他這番話,心裏似乎有什麼地方的一根弦被輕輕撥弄了一下。
“是啊,幸好你在邯鄲,不然我去哪裏找這免費的枕頭被子,還有暖爐啊?”
她決不會承認,隻有在他的身邊,她才能安心,才可以安安穩穩地睡覺。
“式微,準備飯菜。”
簡兮勾唇笑了笑,臉上露出他少有的柔和神色,甚至連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起床洗漱,吃過飯後,又去了趟侯府。隻是這次,身邊卻多了一塊賴皮膏藥。
“簡兮,我知道你長得傾國傾城,舉世無雙。可是你能不能稍微收斂、低調一點啊?”
也不知道這個男人今天是抽了什麼瘋,非要跟著她。跟著也就算了,居然還那麼招搖!瞧瞧這一路,他們都被堵了不下五次了,而且居然連一半的路都沒有走完。
照這麼下去,就是太陽落了山,他們恐怕也到不了侯府了。
“我已經很低調了。小丫頭,沒關係,不要擔心,雖然你長得沒我好看,但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痕妝第一次覺得簡兮的笑看上去那麼的欠揍,而且,她還真的有一種想要一拳揍上去,把他那張臉打得開花的衝動。
狠狠地回給簡兮一個大大的白眼,再看看又已經漸漸向他們靠攏過來的人群,痕妝覺得,她越來越有必要甩掉身邊這隻妖孽了。
正打算移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卻突然感覺有一隻手環上了她的腰。還不等她反應,隻聽見人群中發出一陣嘩然驚歎,腳下已經騰空。
淡淡的清香縈繞著呼吸,讓她甩脫不掉。仰頭,那個男人卻勾起了唇角,似乎心情非常好的樣子。
他帶著自己在林立的房屋之間不停跳躍,不一會兒便已經落在了侯府門外。
痕妝已經懶得再去同簡兮理論什麼,雙腳剛剛踏到地麵上,就狠狠地抬肘,打在簡兮的下巴上。動作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感覺腰間的那隻爪子鬆開了,便頭也不回地向侯府大門走去。
簡兮在她身後看著她纖瘦卻又充滿囂張和自信的背影,手指揉了揉疼痛的下巴,臉上盛滿了笑容,連那雙惹眼的桃花眼中,也裝滿了寵溺。
跟在她的身後,剛進門,空氣裏就傳來了兩個稚嫩的童聲正在齊聲背誦著《詩經》的《上邪》篇。
“上邪!我願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靜兒、平兒好棒,這麼快就會背誦了。那這首詩的意思還記得嗎?”
“記得記得。冰兒姐姐昨天講了,說這是一個女子對自己的感情忠貞不渝發出的誓言。可是,冰兒姐姐,為什麼隻能是女子,而不是男子呢?”
稚嫩的女音。孩子的語氣中充滿了疑惑。冰兒似乎也被問住了。
小姐一開始就要求他們,不能教這兩個孩子學習《女則》。可是現在,除了《女則》,她也不知道還能怎麼回答靜兒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