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虛浮,周圍的嘈雜聲似乎來自於另外一個世紀。簡兮的背影漸漸變得模糊,獨孤焱焦急的眸子也越來越不清晰。
胳膊上突然一痛,好像是被人扶著。就在莊勤以為自己就要倒在地上,回歸大地母親的懷抱的瞬間,整個人卻被一個堅實的胸膛接住了。
有些疲憊地抬了抬眸子,一張臉那麼近距離地出現在她的麵前。容顏漸漸清晰,莊勤看到式微那雙充滿了關心的眸子。
“謝謝。”
莊勤皺眉。
這聲音……怎麼會那麼地蒼老?!
式微的眼中不止有關心……還有……同情。
同情?
什麼時候開始,她莊勤也需要別人的同情了嗎?而且,上次見麵的時候,式微似乎很討厭她吧?
獨孤焱與簡兮對視一眼,彼此眸子中一瞬的震驚後,是同樣的占有欲和宿世的仇恨。
雙眸的交流,電光火石,似乎已然彼此戰鬥了上百個回合,卻依舊固執地互不相讓。
寬敞的大殿中央,兩人相持不下,沒有人願意首先認輸,首先放棄。
王室重地,簡兮是憑借著自身的優勢才能繞過了層層防衛,在第一時間出現在了獨孤焱的麵前,這卻並不代表王室的守衛者們會任由這樣一個隨時可能對燕國王室造成危害的人長時間逗留在他不應該出現的地方。
長矛、短刀,紛紛上陣,兵士們紛紛湧了過來,將銀光閃爍的矛頭刀尖紛紛對準這個突然出現,顯然是在對他們的放守提出挑釁的年輕人,隻等著他們的王一聲令下,便將手中的長矛短刀送出,狠狠地刺入那人的身體中,毫不留情。
簡兮似乎並沒有感覺到任何威脅,他依舊狠狠地同獨孤焱對視著,眸子中一片沉靜,那片沉靜下卻閃爍著幽深而複雜的光。
“式微!”
簡兮突然喊了一聲。
式微有些為難地看看莊勤,莊勤卻對他盈盈一笑,再次向式微道了一聲謝:“謝謝,我沒事。”
說著,便掙紮著從式微的懷裏站了起來,顫顫巍巍的身體因為沒有了支撐而站立不穩。
黑子不知何時跑到了地上,它嗚嗚叫了兩聲,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卻見莊勤朝它搖了搖頭:“不可以嚇到別人。”
式微身為血酬的左護法,武功自然不弱。他隻縱身一躍,下一刻便已經出現在了簡兮的麵前。
簡兮指了指獨孤焱懷裏的水可兒,依舊是那樣高傲的不可一世的語氣,說道:“她不能有事。”
莊勤疲憊一笑,緩慢轉身,一步一個踉蹌地穿過層層人群,向外走去。
每個人都在聚精會神的關注著寺內發生的事情,又哪裏有人注意到她?他們正巴不得前麵有人離開,騰出一個位置來,讓他們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到他們想要探聽到的一個茶餘飯後的絕妙談資。
莊勤幾次險些摔倒,雙唇已經被她咬出了血,意識卻還是一步步被黑暗侵襲。
不遠處的高塔上,一雙漆黑中泛著藍光的眸子中一閃而過一抹欣賞,更兼著一重讓人捉摸不透的意味深長。
所有人注意力的焦點都是水可兒,而莊勤卻好像突然變成了一個透明人一般。
她高傲地挺直脊背,不管每走出一步,對此刻的她來說,到底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嘈雜聲從耳邊吹過,莊勤聽不清楚。她的心裏此刻隻有一個意誌在支撐著她,那就是活下去。
將所有的雜音都拋到了身後,莊勤輕輕鬆了一口氣,昏迷之前,她的最後一絲記憶,是黑子那全身潔白的毛發,龐大的威風凜凜的身軀……
“勤兒,不要怕,有母親在這裏。不要害怕,母親會保護你的!”
那段痛苦的記憶,就像一頭被禁錮了千年的猛獸一般,突然衝破圍困的柵欄,闖入人群中,瘋狂地發泄著它的不滿。
小小的莊勤,身上已有多處刀傷,卻好在並不致命。她顫顫巍巍地躲在母親的身後,一雙小手緊緊地抓著母親那身早已被鮮血染紅的白衣,滿眼恐懼。
“母親,為什麼不用《雲水謠》?用了《雲水謠》,我們就不用死了。”
小小的莊勤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有可以救命的武器,母親卻還是那麼固執地不用?難道一定要等到她們都已經死在這些人的屠刀下,她才肯用嗎?
她恨這些人!她明明都不認識他們,為什麼他們一定要殺了她跟母親呢?
年輕女子溫柔一笑,那笑容幾乎令此刻正在半空中的陽光黯然失色。她輕輕地撫摸著女兒的頭,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