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姁!你冷靜點!”李恭大嗬,“我看今日不必再談!”說罷轉身離去。今日的李恭和那日在山上見到的簡直不是同一個人。
清揚走到柳姁麵前,想伸手抱抱她,卻被柳姁冷冷的眼神回絕。
“我明日再來。”她給柳姁時間。
“不必!”柳姁不再看她,甩袖而去。
清揚早已淚流滿麵,如今見柳姁態度,心裏似被火燒得疼。
“她畢竟還小,切莫著急。”柳元章深深歎了口氣。
暮色四合。
自李恭二人走後柳姁就一直將自己關在房中,不言不語,任憑誰都叫不開門。她摸著臉上的疤痕,越想越恨。如果可以,她有一萬種方法讓二人生不如死!
“姁兒,在某些時候不是所有人都想活著,活著甚至比死去更累。”柳元章站在門外,“當初是李將軍要我去找你們,他不是壞人。”
不是壞人?不是壞人?不是壞人他一箭殺死我娘時,連眉頭都不皺絲毫!
“人活著多時是無奈,你邁出的每一步不見得就都是你的所想所願。萬不得已時你不得不走下下策。”柳元章說完,又在門前踱步許久,見柳姁仍舊未想通,才無奈離開。
柳姁早就成了淚人,之前失去記憶讓她感覺自己不完整,如今記憶回來了,又讓她痛不欲生。郤愔看著她映在窗上啜泣著的身影,越看心越疼。
第二日,清揚果然來了,依舊坐在昨天的位子上。柳陶看見熟人,樂得像打了雞血,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柳姁一夜未眠,她心中的怨氣和恨已經控製住理智,在蕭府時,母親待清揚如姐妹,後來她竟忘恩負義迷惑父親,休掉母親,改妻為己。如今蕭家敗落不過幾月,她,清揚,竟已另覓他處,可恨的是,她尋得的良人還親手殺死蕭家前夫人!這叫柳姁怎麼咽的下這口氣!
“我是否說過你不必來?是我啞還是你聾?”柳姁自外進來,周身散著寒氣,雙眼泛紅,有些浮腫。如果目光可致命,那現在的清揚早就被挫骨揚灰。
“這裏麵多是誤會,本來姐姐是可以躲過這一劫……”清揚不知所措地起身,她是真的因為柳姁的態度傷心,一見麵便是梨花帶雨。
“你不配提我母親!”柳姁緩緩走向清揚,將她按回椅子上,麵貼著麵,聲音讓人不寒而栗:“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你既願意和父親同行,又怎能獨活於世!”話畢,鋒利的匕首已抵在了清揚脖子上。
“姁兒,不要衝動!”柳元章將柳陶拉進懷裏,避免她看到不該看的,留下童年陰影。
“你以為蕭少傅死了,我還願意活嗎?”
“我送你去。”
“你已經被迫眼睜睜看著你父親冤死了,難道你還想他背負這亂臣賊子的罪名,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嗎?!”清揚的話鎮住了柳姁,她終究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一個簡單的心理攻勢就能讓她方寸大亂。右手一抖,隨即傳來匕首落地發出的幾聲清脆的撞擊聲。
清揚緩緩起身,看了眼匕首,暗暗鬆了口氣。轉身麵對著柳姁。
“什麼意思?”柳姁怒氣未消,聽出她話裏有話。
“入宮。”清揚朝她伸出手,“以你之力,助蕭家平反!”見柳姁麵色和緩,清揚臉上露出欣慰的神情。
柳姁看著清揚,隻覺得她的話充滿惑力,她的眼睛流露出的情感和自己內心產生了共鳴。此時,手,已經不再作為人體的附屬品,而是成為了一個會思考的活體,它受清揚牽引,要去尋她的手。
就在這時,柳姁的另一隻手被一股強勁的力量鉗製住,力量大到身體一絲一毫不能傾斜。她回頭。
“不要。”郤愔緊蹙著眉,眼神原是把鋒利的劍,卻在看到她的臉的一瞬變成了柔軟的水,“這並不是最好的辦法。”
還能有什麼好辦法?樹倒猢猻散,除了自家人,誰還願意在此時為蕭家多說一句,多行一步?柳姁雖對郤愔的話不以為然,卻對他眼底的柔情戀戀不舍。終是陷入進退兩難之中。她此時腦中混沌,死認家族榮辱大於天。心中天枰慢慢倒向清揚,的確,自己不能讓父親留一個謀逆的身後名!可是……一旦入宮,便從此郤郎為路人。
“愔哥哥……”柳陶見郤愔拉著姐姐的手,語氣裏有些失落。
還有陶兒!
柳姁婉轉鬆開郤愔的手,一閉眼,一咬牙,一行淚,作出選擇。
郤愔臉上再也沒了似水的柔情,麵色如鐵,憤然離去。柳姁也不回頭,任由他離開。沒人知她此時的心已是千瘡百孔。
“縱然我不在,我看得出陶兒會好好待你。”
幾日後,郤愔踏著入冬後的第一場雪離開,紛紛揚揚的六角冰花甚至連郤愔的腳印都沒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