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往事之言,言之長也(1 / 2)

陰暗大牢裏,僅僅一個腿疾,就已經折磨得清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是世間從來不乏落井下石之事——算到今日,清揚已經三日粒米未進。

又過三日。她的雙唇已經幹涸龜裂,僅僅依靠舔食牆壁滲出的水珠,隻能勉強解渴,根本無法飽腹。血液凝固在嘴角,臉上幾處被老鼠啃咬過的斑駁,意識還算清醒。到如今,她依然相信自己命不該絕。

又過兩日。牢獄之人,依舊無人問津。時間也在消耗生命,清揚已經開始分不清,什麼算睡著,怎樣又算昏厥。牆角滲水較多的地方,已經被她舔食出一塊凹陷,牢中雜草似乎也少了一些。她漸漸明白了劉濬意圖——這次,他是真的要她的命,而且是通過活活餓死的方式。

她整個人昏昏沉沉,饑寒交困下,形如枯槁。為了減少自身所剩不多的能量消耗,也為了躲避這煉獄一般的現實,清揚大部分時間都在強迫自己睡覺。好不容易在腿痛和腹痛的雙重煎熬下失去意識,牢門打開的聲音又把她拽回清醒。

沈玄毅一身黑衣,上麵用金線華麗精致地繡著團狀紋路。清揚雙眼模糊,一時沒看清繡圖,以為是龍紋;也沒認出來人,以為是劉濬。下意識跪地行禮:“罪婦……參見皇上。”

頭剛磕到地上,突然,她預料不及,被人粗暴地從地上扯起來,沈玄毅緊貼在她眼前,無視她異常輕快的體重,惡狠狠說道:“你睜開狗眼,好好看清楚我是誰!”因為亓琚,他十分厭惡劉濬,甚至連聽到名字都覺氣憤,更別說別人將他和劉濬混為一談。若沒有劉濬,亓琚早就成了自己妻子,二人可以琴瑟和鳴,可以白頭偕老,可以成為世間一對平凡,卻幸福的夫妻!

清揚咬牙堅持,可就算再怎麼強睜眼睛,也無法看清。好在她耳朵還能用,聽聲音,知道是沈玄毅。可是認出來人後,她反倒更懶得再講話。

沈玄毅已經露出猙獰麵目,她也沒必要再帶著麵具假惺惺。

想來從前,他也算是個儒雅將軍,怎麼如今就換了副模樣,如同變了個人,這樣的暴躁易怒,喜怒無常。

“我說的事情,你聽是不聽?”沈玄毅像拎條狗一樣,扯著清揚髒汙不堪的前襟。

“宮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什麼事?”清揚硬撐著精神,死死攥住沈玄毅衣袖詢問。

“你算什麼東西?配要我回答你的問題?”沈玄毅鎖她前襟鎖得更緊,“我再問你一遍,我說的事情,你聽是不聽?”

“宮中究竟如何了!”清揚不甘示弱,運足氣力大聲喝問。隻是旁人聽來,仍是那般有氣無力,毫無威脅性。

她一副“誰怕誰”的樣子徹底激怒了沈玄毅。他狠狠將她扔回地上,拽過她的手,想要強行畫押。

清揚的雙手因為用力反抗,而開始顫顫發抖,她見沈玄毅快要將她的左手食指按下,心頭一緊,狠狠一口咬在沈玄毅手上。

混亂戛然而止。

沈玄毅像個瘋子一般氣急敗壞,重重一腳踢開清揚,她結結實實撞到牆上,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濺到了沈玄毅腳邊,染到鞋上。

對於清揚受傷,沈玄毅仿若不見,倒是關心一雙鞋,勝過人命,他十分厭惡的將鞋子在清揚身上反複磨蹭,見無法弄幹淨,怒氣更盛,朝著清揚小腹添了幾腳。

清揚意識消沉,隻覺得全身上下的骨頭似乎全都斷了。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可就算猜也能猜到,地獄惡鬼的眉眼正與他的重合。如果可以,他下一秒就能要了清揚的命,而且是果斷又毫不猶豫。

沈玄毅長出一口氣,稍稍冷靜後,換了副嘴臉。他便蹲下身來,異常溫柔地替清揚拂去嘴角血跡,語氣誘惑:“柳姁獨自出去逍遙,留你一人在這生不如死,你何必為她受這份苦?倒不如按我說的做,或許一日,你還能把這份仇,在她身上報複回來。你說對不對啊,清揚?你是聰明人啊,可不要在一時糊塗丟了性命。”

清揚大笑著,幾次岔氣,還有幾次差點背過氣去。

沈玄毅見勸說無果,又再次強行動手要她在那份表明柳姁身份的罪狀書上畫押。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清揚竟然血性至此!

她見實在無力抵抗沈玄毅,竟扭動身體蜷縮起來,將左手食指生生咬下來,活活吞下去。

僵持再次出現,伴著沈玄毅的目瞪口呆。

“瘋子,瘋子!”沈玄毅看看她殘缺的手指,又看看她嘴中一片黑紅,嚇得雙腿發軟,癱坐在地,連連後退。沈玄毅並不算膽小,畢竟是個將軍,久經沙場,浴血奮戰是常事,自然也見慣死生血腥。不怕報應的事他也做過不少。曾經他親手擒獲一個敵軍,斬下頭顱,當晚慶功時,酒具不夠,他便拿來頭骨,稍一衝洗就做了酒盅。那飲到嘴裏的酒,和著殘留的白色漿液,帶著濃濃血腥氣。還有一次抗敵,我軍處於弱勢,敵軍甚強,夜裏偷襲失敗,朝夕相處的同袍被擄,當眾五馬分屍。事後他悄悄偷回同袍僅剩的、沒被野狗叼走的一條殘腿,夜裏嗅著摻雜些許熟悉的腥臭,枕著入眠……可就算這些,都遠遠不及清揚自嚼斷指這般恐怖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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