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萸斷了節舌頭,很多音發不清楚。
“誰?你說她腹中孩子是誰的?”亓琚恨屋及烏,但凡和鳳寧宮扯上關係的,是人是物她一概仇恨。多了這層偏見,再聽菖萸這含糊不清的話語,不耐煩寫在臉上。
“回娘娘,是福貴。”銅雀打斷菖萸正要解釋的架勢,若再由菖萸自行回話,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亓琚就會讓兩個人一起滾。
聽明白了菖萸的意思,亓琚臉上地煩躁一掃而光。最近諸事繁雜成一團麻,她的心思被困住,目光狹隘得就隻看得到劉穩,竟忽視了鳳寧宮這一異常。
“福貴和柳元章,我竟然把這二人給忘了。”亓琚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又抿起嘴來若有所思,自顧自地反應一會兒,遂而喜笑顏開,仿佛死困枯井中的人,抓住了一根從外麵拋下的枯藤。
“你細細地說,別漏掉一絲一厘!”聽了這個消息,亓琚興奮不已,屁股下的座榻似乎生出上千根針,紮得她實在坐不住。
菖萸見亓琚信了自己,沾沾自喜,於是開始眉飛色舞講起自己的發現,可還沒說幾句就被亓琚厭惡地製止。
“半截的舌頭果然不好用!”亓琚心直口快的一句,徹底澆滅菖萸眼中的火光,她揚起沒多久眉毛,耷拉下去,原本隻帶著一種仇恨的心,現在更加沉重。
銅雀遞上紙筆時,她尷尬著微笑,接到手中後,朝亓琚看了眼:賤人,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亓琚一會兒如坐針氈般坐下,一會兒焦灼急切地踱步,反複多次後,她索性站在菖萸一旁看著她寫,終於結束了所有故事。
亓琚一把奪過來,生怕被別人搶先一步。菖萸的字歪歪扭扭,還有很多字不會寫用圈代替著,每次寫錯,她都用濃墨蓋住。放在從前,這樣一張紙拿在手裏亓琚都覺得髒,根本不願入眼。如今她卻仿佛拿著本有趣的詩集一般,愛不釋手,看著看著還將內容念了出來。
“……皇後娘娘回宮時,奴婢親耳聽見福貴悄悄念叨了一句皇後娘娘乳名……皇後娘娘受傷那晚,太醫診出她的喜脈,宮裏所有人一齊恭賀時,娘娘和福貴卻一臉難色……當晚二人共處一室許久,皇後娘娘跟他說話,字裏行間表明不知該不要這個孩子……今日皇上與太醫商議……不要孩子……福貴拚命製止……”亓琚越讀越興奮,最後大笑起來,顧不上繼續讀下去,瘋了似的在房裏走來走去,笑得前仰後合。她一麵笑,一麵還上氣不接下氣慶賀著,“夠了!夠了!足夠了!我離皇後位子不遠了!哈哈哈,不遠了……”
亓琚一向高傲自大,自視甚高,麵子禮節看得很重,自然從未在人前這樣失禮過。如今這幅癲狂模樣別說菖萸被嚇住了,就是銅雀也是第一次見,二人麵麵相覷一會兒,卻不見亓琚有要停下的意思,沒人敢上前製止或是詢問,二人就隻能保持著目瞪口呆的模樣,一個站著不敢動,一個跪著不敢起。
窗外月亮更加偏西,已經是後半夜了。亓琚的笑聲回蕩在鍾瀝宮中,四下驚蟄的小蟲在笑聲中慢慢蘇醒,在這片寒氣未退的土地上伸展軀體。樹上、草叢中、光禿禿地牆壁上多了許多黑乎乎的小點。
趁著天還未亮,亓琚要菖萸不動聲色地回去鳳寧宮,繼續盯著二人,若再有任何瓜田李下的舉動時刻來告知。菖萸走後,銅雀上前說著想法。
“娘娘,此事真假難辨,不好貿然捅出去啊,若此事為菖萸杜撰,因此惹怒龍顏,對娘娘十分不利。”銅雀打從一開始就看明白了亓琚的意向,對於她的想法有些忐忑不安。
自沈玄毅死後,金鳶不見蹤影,隻有銅雀一個人照顧這個女人,她是個死要麵子的人,不管心裏多麼在意沈玄毅的離開,一張硬嘴卻什麼都不抱怨,每日照常活著,看上去對過去也沒有絲毫的懷念,可是日複一日的失眠已經暴露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