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蕭家平冤的關鍵在於亓太後和劉穩一黨,而如今亓太後勢力日漸衰頹,收權之事盡管艱難,但也不是一無所獲。亓氏一族沒了太後,就形同一片浮木,原本還有個亓琚做根,如今亓琚卻身陷牢獄,自身難保,身為妹夫的尹兆明哲保身,也不敢動彈。劉濬本想這次能將亓氏和劉穩一同打盡。誰知事與願違,如今,看似一向和亓氏一族“同心同德”的劉穩,非但沒如同預想那樣折損許多,反倒吸納了原本傾向亓氏的某些豪門貴族、王公大臣,實力更甚。
這些事,劉濬自然不願對柳姁說,空讓她費心。隻是這樣自己扛著,除了鱗,別人既不了解,也就無從諒解
所以柳姁一直等著,等劉濬親口承認自己的罪行,蕭府出事時,她不過是個總角女童,朝堂之上的波雲詭譎,明明就是場戲,但那時她根本看不懂。就算現在清楚了劉濬被架空的處境,她仍覺得他這個皇帝位置是高高在上不可撼動的。
“蕭家之冤,你可盡知?”柳姁等不及了,也不管死活,一定要質問個究竟。
劉濬不願意去看那張惱怒著的臉,他問出口剛才那番話後,卻畏懼聽到答案。他心裏藏著旁事,手上的力道送了許多,柳姁趁機抽出匕首,一張臉隻在看到血紅的刀刃後,抽搐了一點。
“你不說話,卻也算回答了!”柳姁狠狠地將匕首扔出丈數遠,冷血的兵器順勢打碎了妝台上那盒紫色的胭脂,香粉氣慘淡,妝奩碎得極致。
那可是劉濬特意為她所製,且隻肯為她而製。不起眼的小小脂粉,在二人眼裏、心裏,都有著舉足輕重的意義。可如今,它就這樣輕易碎了,被人絲毫不憐地散了滿地。
“柳姁!你愈發放肆了!”劉濬著實惱怒,尤其是在他看向柳姁雙眼時,沒發現那眼底有半點不舍和痛心。
劉濬的惱怒,卻讓柳姁十分得意,她提著嘴角冷笑著,一步步後退著,既是要拖開二人身體上的距離,也是在心裏疏遠他。
“你氣惱,嗬嗬嗬……你又憑什麼氣惱?若無你當日作為,咱們誰都不至如此,你說是不是,皇上?”柳姁一副紅塵看破的絕望模樣,“皇上”二字還被格外加重了。
劉濬也倦了,頭疼得要死,沒了心思和力氣說話,閉目不語,任憑柳姁怎樣模樣,他隻當視而不見。
柳姁不是不懂他當下的心思,隻是恨意蒙了心,眼前一切都不真切了。麵前的劉濬,朦朧昏暗的日光將他的身影映射到柳姁瞳孔中,但那雙瞳孔卻對她的心形容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
她越看越怕,越看越恨,眼前劉濬和怪物的形象此起彼伏,互相交疊。越是看不清,柳姁越是焦急;越是焦急,越要看清;越要看清,越看不清楚……惡性的怪圈在逼她,窮追不舍。終於,柳姁不堪重負,熱血湧上喉嚨,順著嘴唇四下奔流。柳姁的聲音開始模糊不清。
“你既知蕭家蒙冤……卻左右不肯放過……我的今日,全全拜你所賜……你毀了我的安穩人生……將我的命運拋進深淵……”
劉濬看著她的崩潰,卻不再出言勸慰,隻是看著,聽她繼續。
“你要我入地獄……要所有與我相關之人不得好死……別忘了……你也是與我有關的……地獄中的也有你的一席之地!”
“那又如何!與你同入地獄,我甘之如飴!”劉濬聽夠了這些抱怨,一句話說完,便摔門而去。
緊守在門外的四個人,始料未及,吃了一驚,鱗看著劉濬袖口滴血,麵色鐵青,不敢再多問,靜悄悄跟著離開。清揚和苜蕖楞了一下,便立即衝了進來。當看到同樣不堪的柳姁時,二人大驚失色。
柳姁的耳邊全是劉濬方才的那一句,五髒俱痛,可她仍不肯放下脾氣,積血在體內愈積欲烈,終於在清揚和苜蕖二人的慌亂詢問下噴湧而出。
劉濬……
她還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就失去了知覺,不過,耳邊終於寧靜了……
次日,劉濬昭告天下,廢除柳姁皇後之位,降為昭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