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瀲就像做過一場悠久壯大的夢一樣醒來,並沒有馬上恢複意識。
混沌的頭腦就跟漿糊一樣被攪成一團,然後又在某隻神秘的手的擺弄下漸漸恢複原來的狀態。
人類很大程度上依賴視覺來認識這個世界。然而擁有視覺、觀察到物質的存在跟認識它是完全兩個概念,李瀲在醒來的幾秒後就是處於這種看到但沒有思辨能力的混沌狀態。
再次眨了眨眼睛,他已經幾乎完全醒過來了。
營養液呈現出不怎麼好看的黃綠色,這往往意味著這些幾乎都可以算是廢液。所含的營養到底剩下多少姑且不論,裏麵包含的被分解過的代謝產物就足夠成為這些營養液被排走的理由了。
李瀲無慈悲地按下了手邊的按鈕,在艙門被打開的同時營養液也通過內含的管道被一一排走。
接觸到新鮮又或者說相對新鮮的空氣,習慣了恒溫條件下的身體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他有些笨拙地扶著兩邊的邊緣別扭地爬了出來。長久沒有運動以至於運動機能一定程度上衰退了,這並不是營養液和內含的保健按摩可以完全消除的問題。
他慣例地走進浴室,沐浴在舒服的熱水當中,他痛快地洗了個澡。
這次洗澡依舊持續了頗長的一段時間,當從水氣氤氳的浴室中走出來的時候,他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
身體還有一些別扭的感覺,但基本上問題不大。
窗外依舊傳來歡樂的聖誕歌,但是平安夜的氣氛並沒有滲透到這個黑暗的房間。隔著窗居高臨下地看著遠方的閃光的聖誕樹和七彩繽紛的燈光,隻會讓李瀲覺得那是另一個世界的景色。
浴室的水汽漸漸消散了,柔和的橘黃色燈光照亮了整個浴室,鏡子中映出了李瀲本來應該有的姿態。
——那是一個似乎有些陌生,又熟悉不過的身姿。
隻有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李瀲才幡然醒悟——太過熟悉的身姿以至於讓李瀲下意識忘記了一個事實——現在自己身處的是現實世界,並不是異界。
也即是說,本應大小適中甚至有些略為小巧的胸前,不可能是兩座讓自己無比熟悉的巨峰。
他摸了摸,從指尖傳來了電流般的感覺,讓他忍不住顫抖。
這個滑膩的手感,這個媲美小蜜瓜的巨大,使得他明白了事情正在向一個他並不希望的方向發展。
盡管下麵還有感覺,但他還是忍不住去確認了一下——自家小弟依舊健在,而且似乎變得更加敏感了。
然而通過鏡子,除了那可愛的小白鳥之外,如白玉般的嬌軀也好豐滿又不失纖細的身姿也好,再無半點過去的痕跡了。
唯一不變的,恐怕就是這個身體的孱弱。
意識到這一點的李瀲發現自己意外地冷靜,看向鏡子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情緒——因為他不再認為自己是隻孤獨的怪物。
————
找遍衣櫃裏麵的所有衣服,沒有一件合適的。
腰部鬆垮垮,臀部卻繃得緊緊的,上半身就更不用說了,這個胸圍對於衣服的要求不是一般的苛刻。
怎麼辦?光著身子?
習慣性地用浴巾包住自己的身體,李瀲不得不思考這個嚴重的問題。
上次出來的,變化還沒有這個明顯,臃腫的冬服足夠遮蓋一些比較尷尬的地方。然而這次連穿都穿不上了,怎麼見人?
思考著這個蛋碎的問題之時,他留意到外麵似乎有什麼動靜。
這個宿舍,已經不可能存在除了他的第二個人。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緊張起來。
難道其實他們回來了?
雖然是個明顯不切實際的猜想,但他還是鼓起勇氣抱著希望打開了房門。
——然後他看到了數個渾身漆黑全副武裝的人舉著散發著冷光的金屬器具指著他。這些人戴著類似頭盔和穿著保護著全身的戰鬥服一樣的裝備,身上和背後都有掛著背著什麼東西,他們的其中之一共同點就是不懷好意。
這意料之外的情況讓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時候一個相同打扮的人走了上前,脫下了頭盔。頭盔下是一張硬朗但帶著微笑的西方臉孔,這個金發碧眼的外國紳士對著李瀲行了一禮,然後嘰裏咕嚕地說著什麼。
誒?啊?
李瀲本能地退了一步,看到李瀲的神色和動作這個外國男人像是斥責般對著周圍的人說了什麼,然後對著李瀲的槍都放了下來——隻不過那些尖銳的目光卻不曾移動過。
外國男子再次回頭恭敬地對著李瀲說什麼,但是李瀲一點也聽不懂。看到李瀲皺起眉頭的樣子,他又想了想,又說了一句頗長的話語。這次李瀲聽懂了一點,至少認識那是英語。
隻不過依舊不知道他說什麼,也不知道這個男人的目的,他隻好露出害怕的樣子搖頭。
這種明顯碾壓的實力對比,沒有比示弱更好的態勢。
男子又換了幾種語言,在第七次的時候終於說出了李瀲聽得懂的中文。
“——索菲·瑪利亞·哈布斯堡公主殿下,我是拉格朗日·史維克,來迎接殿下回國了……姍姍來遲,真的是罪該萬死。”
唔?索菲瑪利亞什麼來著?那是誰?
“可憐的公主殿下,連自己的母語也忘記了嗎……可恨的侵略者,居然如此殘害我們的公主!”
這個自稱拉格朗日的外國男子語氣中充滿了激動和悲憤,走過來在李瀲反應過來之前抓住了他的手。
“公主殿下,來吧,跟我們回國,我們的同誌已經在另一個戰場等待著你的駕臨,隨時都可以向那些卑劣無恥的侵略者反擊!”
反抗這個男人沒有勝算。
就算李瀲忽略這個男人身後不知道多少個的類似特種兵的好手,僅僅是這個男人出手的速度就看得出這個男人不是他可以抗衡的。看起來纖細,如同鷹的爪子一樣的手僅僅地抓住李瀲的右手,不會讓李瀲覺得疼痛的同時也不存在掙脫的可能。
這個時候應該怎麼辦?
靠一個人逃脫是絕無可能的,太過反抗的話說不定會激怒這個男人,李瀲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遇到事情就想著逃避想著和平解決的少年了,他有足夠的膽量和精神力來思考。
“你們是……”
象征性地掙紮了幾下,然後露出害怕的神色,李瀲一屁股坐在地上,另一隻手捂著浴巾以半疑惑半恐懼的目光看著拉格朗日。
“公主殿下,請你相信我,你的記憶以及哈布斯堡的榮光一定會回來的。”
拉格朗日以誠懇的語氣如此說道,那凝重得仿佛背負著什麼重大使命的表情讓他的話語顯得充滿說服力,連李瀲也差點以為自己真的是哪國的公主被洗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