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破裂聲在房間內響起。
被掃落到地上瓷碗摔成無數塊碎片,雪白的米粥毫無規律地散落在地板上。c66c%
開學接近兩個月,轉季帶來的氣溫驟降讓對此毫不在意的李瀲感冒了。疾病並沒有對他的生命安全造成什麼切實的威脅,但是本來就敏感脆弱的他因此變得更加反複無常,很容易歇斯底裏。低燒讓他有些用不上勁,但摔個碗的功夫還是有的。
“心情不好嗎?”
王陵倒是好脾氣,隻是溫和地蹲下來小心地撿著地上的碎片,同時皺著眉頭問道。李瀲沒有說話。
他那張毫無生氣蠟黃失色的臉龐牽起了一個神經質的笑容,看向王陵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怪物一樣。
忽然房門被猛然打開,劉躍輝衝了進來。
他看了看地上的慘狀,又看了看王陵,已經懂了發生什麼事情。
“老大。”
劉躍輝的聲音在顫抖著。
“你打算繼續到什麼時候?”
“在他進入了這間宿舍的時候開始,他就是我們的兄弟,我不能丟下兄弟不管。”
“……兄弟?這種神經病?”
劉躍輝怒氣衝衝地走到李瀲麵前,輕而易舉就將幾乎感覺不到體重的李瀲被揪了起來。
“別開玩笑了!從開學到現在,我們足足被這個廢物折磨兩個月!今後還要繼續這樣的生活!?”
劉躍輝那悲憤交加的表情讓王陵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知道,就算全都交給他一個人負責,隻要李瀲還存在於這個宿舍,所有人都注定要被牽連進來。
他感覺自己對不起自家兄弟,讓他們也受苦了。
看到王陵停下了動作但又不說話,劉躍輝知道老大到底在想什麼。
“……所以像我這種人,根本就不該靠近。”
李瀲就像嘲笑般說了句,他那軟綿綿的嘲諷讓劉躍輝的最後忍耐消耗殆盡。
“……那就如你所願。”
劉躍輝不怒反笑,像丟垃圾一樣將李瀲丟到床上,然後黑著臉走出房間。
“……”
王陵沉默地收拾好殘渣和碎片,然後關上房門。在快要關上門的瞬間,他透過門縫看了一眼。他看到的還是那雙空洞無神的雙眼。
雖然辛苦地照顧了李瀲一段時間,但是李瀲始終什麼都沒有對王陵說。王陵並不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但至少他的高中應該是這麼渾渾噩噩地度過的。
那雙無機質的眼睛,並沒有看著這個世界。
王陵覺得,李瀲在注視著什麼東西,而那個什麼東西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中,而很有可能在他的過去裏。
活在過去的人,活在回憶中的人,大概指的是這類人吧。
他不舍地關上門,隔斷房間內外的連接。
翌日,久違的崔老師登門拜訪。
“我已經跟校方那邊商量好了,由於這個學生的情況特殊,決定將他送回老家,這樣一來你們就解脫了。”
王陵聽到這個消息後第一反應就是看向劉躍輝,劉躍輝也毫不閃避地看了回來。
“不要責怪他,我覺得你們已經非常出色的盡了作為室友的義務,甚至已經超出了太多。一直以來辛苦了,你們也應該有自己的生活。”
崔老師離開時留下了一份休學通知,而現在這份東西正在擺在客廳的桌麵上。王陵、趙晉和劉躍輝三人大眼瞪小眼地你盯著我我盯著你。
“失敗啊。”
趙晉靠著沙發,歎了一聲。
將李瀲送走是個好主意,可是殘留在三人心中的挫折感卻是揮之不去。不管怎麼說,大學的開始就因為溝通問題而麵臨著不得不將室友送走的局麵,除了失敗之外還能說什麼。
對錯在誰身上都無法消去這種挫折感。
“媽的,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劉躍輝一點也不開心。
憤怒過後便是空虛,送走李瀲這個神經病不亞於在他的心裏挖個洞。
“似乎明天送走他的樣子,我進去跟他說聲好了。”
拿起桌上的通知單,趙晉帶著輕鬆的笑容走進了那個黑暗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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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大白天,房間內卻因為拉上窗簾的緣故黑乎乎的。
趙晉沒有開燈,進去以後便坐到床邊。眼睛漸漸適應黑暗,趙晉看到了那雙無機質的眼睛在看著自己——準確來說望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而並不是在注視著自己。
他大致上跟李瀲說了一下通知書上的內容,然後閉上嘴等待著李瀲的回應。李瀲卻一聲不吭,毫無反應。
過了不知道多久,李瀲坐了起來。
他看著趙晉,一動不動地看著趙晉。
“……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