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驀然一驚,悲涼潮水般洶湧而至。
往事如煙,透過歲月,在房山郡的一幕幕,浮光般掠過心頭。
她掩飾般地輕咳一聲,壓抑住了那股子無以複加的心痛,隻好輕輕一笑,別過臉望向院門處,壓抑著聲音轉移話題:“管家隻說在外麵請了一個大夫替我夫君治病,我以為又是些庸醫。但我沒想到,請來的會是你,也不會想到,會以這種方式相見。以前隻是在斕曦的口中聽到和你有關的消息。算起來,房山郡一別,你我已經有許久未見了。”
顧長君笑道:“聽起來,你和二小姐處的很好。”
“你也是知道我這人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斕曦待我好,我自然也會待她好。”
“那這樣是很好的。旁的府上,就沒有昌平侯府這般安寧。即使表麵上風平浪靜,實際上卻是暗流湧動。”
言蘅輕笑:“我啊,可沒那些精力去做勾心鬥角的事。彼此間相安無事,可不是最好?”
說著,她轉過頭,定定地看著顧長君,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神情冷峻,卻又淺笑道:“真是奇怪得很呢。顧公子不但文采斐然,家世出眾,而且竟然還精通醫術。那豈不是全才了?”
顧長君謙虛道:“不過是些岐黃之術罷了。”
言蘅若有所思地望他一眼,目光染上了幾分考究之色,道:“你是什麼時候學的醫術,以前我怎麼沒見你提過?”
“不過是那幾年裏的事情罷了。”
言蘅點點頭,似笑非笑道:“你天資聰穎,學什麼都能出類拔萃的。我還記得,那年初次相見,我就很羨慕你,小小年紀,就如此老成。呀,這天色瞧著也有些晚了,月亮都出來了。我們先從這兒出去好了。畢竟如今比不得從前那樣可以打打鬧鬧的,讓有心人看見了也不好。”
顧長君深深看了言蘅一眼,琉璃色眼眸撲閃了幾下,卻也默認了言蘅的話,一前一後,與她一同向院外走去,心頭沉甸甸的,隻覺一步一悲涼,此生數也數不盡。
是啊,如她所言,比不得從前了。
言蘅現下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女主人,而他隻是個世家公子,於情於禮,都是不得太親近的。
顧長君半是玩笑半是自嘲道:“我明白,郡主是侯爺夫人,與侯爺琴瑟相和,讓人羨慕。而我,卻是侯爺未來的妹婿。”
“嗯?你很羨慕?不過,也快了。”言蘅冷冷地瞥他一眼,隨即卻在唇邊暈開一抹嫣然笑意來,道:“你以後可要待斕曦也這般好,夫君對這妹妹可是在意得很。”
“不過,真正能做到一輩子琴瑟相和的實在太少,心是會變的。西漢司馬相如與卓文君起初不也是神仙眷侶一般,到了最後,不差點兒決裂?”
她見院牆邊那一樹枳花開得正好,欺霜賽雪,伸出染著丹蔻的纖指掐下最精致的一朵簪在鬢上,一張原本明豔的臉在白色小花的映襯下,變得嬌弱起來,我見猶憐。
她向身旁的顧長君回眸淺笑:“好看嗎?”
“嗯。郡主氣度非凡,什麼樣都好。”
“你可是在敷衍我?”言蘅笑了笑,道:“不過啊,就算再好看,也無人欣賞。如今,我也十七歲了,應當是年華正好的時候。可是這又如何,再過幾年,我就是枯朽紅顏了。再嬌豔的花,到了一定的季節,也是會凋謝的,留也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