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靈兒早已知曉,卻是不知曉何故,隻因蘇煙次次作畫在畫房中都僅有她自己與求畫者二人。眼下真見了,才似是方才知曉究竟為何蘇煙一筆千金,又為何眾人擠破了頭,隻為得蘇煙一畫。
靈兒又是萬分不信的在蘇煙眼前搖了搖手,她不信,能夠畫出如此入骨相似的畫作的蘇煙是真的眼盲,若是眼盲,又如何畫的這般相像?
可是,縱使是靈兒的手指都快要戳進蘇煙的眼眸,她的雙眼都沒有動分毫,哪怕是眨一下。
“……小姐,您是如何畫出的……這般相似?”靈兒問道:“小姐,您能瞧見靈兒?”
蘇煙輕笑著搖頭,隻道:“我生而眼盲,自然是誰也瞧不見的。”
“那您是……如何……畫的如此相像?”
“畫人畫皮難畫骨。眼盲,許是能瞧見的,也就與眼聰者不同,又許是更多。”
蘇煙輕道,而說完這句話,她便不再開口了。
靈兒心中又是一陣難過,卻也不能再說什麼,而是收好了這幅蘇煙為她作出的畫,小心翼翼的晾幹,又收入錦盒之中。
且說這畫就將將收好,外麵就傳來腳步聲,蘇煙便問道:“靈兒,是誰來了?”
都說眼盲的人耳力極佳,就好比說蘇煙聽見了外麵的聲音,而靈兒卻是沒聽見,她道:“哪裏有人來?小姐許是聽錯了罷。”
聽錯了嗎?這會子秋波閣又恢複了寂靜,蘇煙便沒再說話了,心道許就是聽錯了。
“小姐放心罷,有人來了,那靈兒又怎會不告知於您呢?”靈兒道。
蘇煙勾了勾薄唇,並未說甚。
可也就是靈兒那隨口的一句話,竟是惹出了事端。隻聽一道尖銳的女聲忽而響起:“二妹可真是養了個好奴婢!本小姐站在這裏都敢說沒人,可將本小姐放在眼中了!”
蘇煙柳眉一蹙,她雖是看不見,但不是聽不見的,這聲音一聽便知,是她嫡長姐蘇瑤無疑。其實方才蘇煙便可以肯定,房外確實是有腳步聲的,隻是那腳步聲後來停了,靈兒又說沒聽見,她才會覺得是聽錯了。現下想來,實則蘇瑤就是方才走來,卻又故意放輕了腳步站在門旁,以此尋了由頭,好欺負蘇煙與靈兒。
總歸這蘇府中,她一介庶出的二小姐,又天生眼盲,從小受盡欺負,若不是有靈兒在身側,隻怕是過的連個下人也不如。
蘇瑤美貌非常,宛轉蛾眉,明眸皓齒,皮膚宛若是浸泡在姑蘇城中的水了許多年,即使是打著燈籠在她臉上尋,都尋不到一分一毫的瑕疵。隻是這般好的樣貌,蘇煙也是瞧不見的,她從小便知的,隻是蘇瑤那分外飛揚跋扈的脾性。
“大姐。”蘇煙起了身,朝著蘇瑤見了個禮,她不管那方向對不對,又是否是蘇瑤站著的方位,隻自顧自開口道:“二妹眼盲,瞧不見大姐站在門旁,靈兒耳又不聰,聽不到大姐輕若乘風的蓮步,還是望大姐不要怪罪。”
蘇煙分明是什麼都瞧不見的,可此話一說,卻是叫蘇瑤覺得,她所作的一切都被蘇煙瞧了去,甚至是瞧的一幹二淨,又用這含沙射影的話不偏不倚的正中此事下懷說與她聽,心中饒是氣憤不已。可蘇瑤卻隻是笑了笑,開口道:“二妹說的是哪裏話?你我乃至親姐妹,莫要生分了去,今日又是初一,家中設宴,特叫我來接妹妹呢。不然二妹你瞧,我連婢女小環都未曾帶來。”
蘇煙順著蘇瑤說的話就回之一笑,道:“那便謝謝大姐了。”
隨蘇瑤向外走去,步子頗快,蘇煙的手慌忙的向外抓著空氣,心中不安布滿了心胸,靈兒見此,慌忙跟了上去,扶上了蘇煙的手腕。
如此一來,這個秋波閣便是空了。
卻是沒人看見,蘇瑤隱在袖袍之內的手一招,那沒跟她前來的小環,溜進了秋波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