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中國曆史上官僚製度最大的缺陷是對官員缺乏有效的監督,包括法規和法律。在這種製度下,一項事業的成敗,一方百姓的安樂,一個地方的政績,都取決於他們能遇到一個什麼樣的官員,而碰到一個好的官員的機會對大多數百姓來說,基本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運氣。因而,中國人就把這種濃濃的清官情結寄托在戲劇舞台上,於是中國的舞台就有了比任何國家都多的清官戲。而中國民眾的實際生活中,也就有了比任何地方都多的貪官汙吏,中國的老百姓就隻能在戲劇舞台上翹首期盼那種“明鏡高懸”的政治理想。而那些被判為貪官汙吏的官員,最根本的原因也並不是貪汙受賄的比別人多,而是有些人沒有處理好與皇帝或朝廷重臣的關係而已。
二
釣魚,是人類一種極古老的捕獲技術和生存方式,甚至早於農業種植。問題是,魚兒經過了幾千年的進化,為什麼始終沒有進化得更聰明些?以致那種古老的方式依然奏效。我們似乎可以理解為,對於官員而言,行賄始終是一種有效而簡捷的手段。盡管這兩種捕獲方式存在極大的差異,但卻有一個共同點:餌的使用。
三
當阿諛逢迎成為一種才能時,它至少比卑躬屈膝要正派高尚。當笑納受賄成為一種致富之路時,它至少比橫征暴斂更溫柔敦厚。當損人利己成為一種常規手段時,它至少比落井下石更容易被人理解。當全社會的整體道德水準下降時,一個正常人的操守就會顯得木秀於林,從而遭受排擠和攻擊。
四
政治的核心是人,是關於人的秘密,尤其是關於領導人的秘密。政治家的作為就是製造秘密、掌握秘密和發布秘密。當秘密公開後,它就變成了普通的信息。一個當領導的如果要從公開渠道了解到最新的人事任免信息時,標誌著他作為政治人生命的終結。
五
政治家口裏說的話,耳朵可以聽不見;左手做的事,右手可以不參與;可以用真誠讚美表示深惡痛絕,也可以用堅決反對表示熱烈擁護;可以慷慨激昂地譴責自己剛才做過的事,也可以信誓旦旦地講一些自己從來都不相信的話。
六
政治家與政客可能有多種區別,但有一條非常重要的區別,那就是政治家以政治為手段,政客以政治為目的。
七
奸商不可怕,可怕的是奸商居然懂政治;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居然有知識;政客不可怕,可怕的是政客不要臉。其實,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一個人既是政客,同時又是奸商和流氓。
八
對於一個行政官員而言,他痛苦的事不是自己沒有能力幹好這個崗位上的工作,而是沒能升到比這個崗位更高的位置上去。他最痛苦的事是什麼呢?那就是他不得不離開這個崗位而讓一個能力比他更差的人來接替自己。那麼,他最最痛苦的事又是什麼呢?告訴你,那就是他離開這個崗位後又讓一個比他能力更強的人來接替自己。
九
蔣介石戰敗到台灣後,曾在日月潭告誡他的兒子蔣經國,當麵傳授用人之道:以後你要特別注意這幾種人:第一種,專門給你講好話,喜歡捧場的人;第二種,挑撥離間的人;第三種,捏造事實攻擊他人的人,或捏造事實表現自己的人;第四種,揣摩你的心意而迎合你的心意的人。這四種人要特別留心。蔣介石是一個孤兒,在社會底層曆經坎坷,屢進屢退,在軍閥混戰中翻雲覆雨,獨操權柄,遍閱亂世,他集一生之經驗,對兒子的教誨可謂毫無保留,也值得許多人深思。尤其是值得一些處在眾人簇擁之下,整日飄飄然昏昏然的為官者反思。
十
當麵對特別強大的對手的時候,當生存和賴以生存的環境麵對顛覆的可能時,當取勝成為最主要的目標時,許多人一定會不擇手段。當高尚的做法不能取勝時,高尚的做法的意義又在哪裏?尤其是當高尚敗給卑鄙的時候,又給人們展示或證明了什麼?於是,就有了這樣一個悖論:你要戰勝十分陰毒的魔鬼,你的招數隻有比魔鬼更陰毒才會奏效,你用了比魔鬼更陰毒的招數,你勝利了,可你還能被稱為天使嗎?用更邪惡的辦法罰治了邪惡,你還能代表正義嗎?用更卑鄙的手段打敗了卑鄙,你還能被尊為高尚嗎?
十一
公事幹得好的人,不是幹得多的人,而是幹得少的人,甚至是不幹事的人;酒喝得好的人,不是喝得多的人,而是喝得少的人,常常是不想喝就不喝的人;真正有錢的人,不是錢掙得多的人,而是錢花得多的人,最好是不花自己的錢的人;麻將打得好的人,不是贏得多的人,而是輸得多的人,甚至是幹脆不贏的人;提拔快的人,不是政績多的人,而是婁子捅得多的人,多數是每個地方都不願要的人。
十二
混跡職場,如果你沒有一些飯局,說明你可能十分潦倒落拓;出入職場,如果有許多飯局,不一定能證明你春風得意。因為許多飯局都是以抬舉和尊重的名義舉辦的,但如果你不是主要客人而隻是作為一位叨陪末座者出席,那麼無論是上任何生猛海鮮還是山珍海味,那菜單的主食就是屈辱,你得愉快地就著五味俱全的嘲諷、揶揄和內心的痛苦,麵帶笑容,吃完這些東西。在注重吃文化的中國,飯桌從很早以前就不隻是吃飯的地方了。比如,宋太祖趙匡胤曾經給隨他征戰的有功之臣設了一個飯局,使他們都退出了主要崗位,辭職賦閑,這就是曆史上有名的“杯酒釋兵權”。還有比較極端的飯局,那就是明太祖導演的“火燒慶功樓”。就是曆史演進到現在,飯局的政治色彩和功利成分不但沒有減少,相反更有增加。比如,新春團拜會雖然簡單到隻有幾盤瓜子和水果的程度,但各級的團拜會都已經由主要領導致詞了,它能隻是個吃飯的場合嗎?更多的時候,更多的人,在更多的情況下,注重的並不是吃什麼,而是在什麼檔次的地方和什麼檔次的人吃。因而,在各個層級,都有許多人每天要頻繁穿梭於多個飯局,有的人一頓飯要吃上四五個小時,而大多數人一個工作日的實際工作時間是不會超過這個時間的。一般人的胃和肝確實是難以承受這麼長時間的美食和酒精刺激的。我們常常說有許多管理界的精英由於勞累過度而英年早逝,卻忽略了一個簡單的事實,即他們中的許多人並不隻是把精力消耗在工作上,其實無盡無休的飯局消耗了他們更多的精力。有人統計過,在中國最消耗公務人員精力的不是常規工作,而是公務陪酒和公務寫作,即喝酒和寫材料。眾所周知,這兩樣工作是不產生任何經濟效益的。但中國的公務吃喝堪稱世界第一,僅酒水一項,據說一年可以喝掉一個西湖。因吃喝導致的公務人員身體損害及疾病醫療費還無法具體測算,至於這種吃喝風給公務人員和國家機關形象帶來的政治和社會損失就更無法計算了。盡管如此,花錢隻是公家的事,很少有人會去心疼,因為身體是自己的尚且很少有人去珍惜。明明知道酒喝多了傷肝傷身,還是喝個不停,因為無酒不成席;席麵上,明明喝個幾杯有個意思就行了,可是大家還是一醉方休,因為“感情淺,舔一舔;感情鐵,喝出血”的酒規在那裏。結果,接待費上去了,血壓上去了;人喝高了,血脂血糖也高了;胃大了,體重也都大了;朋友之間,喝得感情近了,卻也離醫院越來越近了。有的人趁著酒興出入於歌廳包房“醉飽入房,以妄為常”;酒後駕車,酒膽包天,過鬧市如入無人之境;甚至有的人喝得做了手術,還是不下火線,提溜著尿袋仍然在喝;有的人喝倒在酒場上,可一起陪喝的人還是前仆後繼,喝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