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談三界之分,乃是天、地、人。佛家高深,又將生滅流轉稱之為六道。道家則言,跳出三界不在五行乃是至高無上之境。化繁為簡,佛說道講如何深奧卻終究逃脫不了一撇一捺。縱然修成正果位列仙班,左右命運的根源,依舊是人性萌生的最初方向。人、鬼、仙皆不過如此……
西南邊陲有一所偏遠的小寨,江水涓涓不壅扭轉成一尾“蜿蜒長龍”阻斷了陸路。出入小寨需得一葉扁舟蕩去十三裏江水,腳下方可成行。
故此,這水得名斷江,寨子喚作斷江寨。寨中住著百餘戶人家,耕稼陶漁是鄉人的本分。江水漲落不定,日子過得固然清苦,但江鮮肥美,十裏八鄉時有人尋,幾網下去倒也不愁生計。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溫和的江水很少耍過性子,魚蝦不絕,生計自可延續。
時年八月,正值酷暑。正午,火輪高吐,酷熱難耐。人們正在搖扇納涼之際,抬眼間,天色風雲突變。烏雲蓋日,風舞狂沙,光景愈加暗淡。不足盞茶功夫便已晝夜顛倒,瓢潑大雨隨之而降。
起初,人們還為久逢甘霖而喜,可是雨色一直不盡,愁雲亦在心中升騰。有甚者,踩著一路泥濘前往江邊,眼望著暴漲的江水俯身跪拜,祈求江神莫不顧平日供奉之好,且退去大潮保全寨中老少!孰不知就離他們幾十步的遠近,一位老叟正在暗暗竊喜。此人身材不高,瘦骨嶙峋,頭頂道冠,手搖拂塵,一身青衣長袍,胸前背後繡著黑白相間的八卦。他目光如炬,若有所思的盯看了一會江水,而後便一步三搖地往著東首踱步而去……
翌日,天色終於放晴,盡管江中盡是汙泥濁水,卻依舊有幾十戶漁家聚結在舟排上,各自忙碌著。正在這時,一家漁舟的底部突然傳來咯噔一響,隨即小舟晃了三晃。措不及防的胡慶海一個踉蹌,人與網便糾纏在了一起:“哎喲,這是誰家使得絆子?可摔死我嘞。”
埋怨的眼神向眾漁家掃去,映射來的是一雙雙詫異的目光和幾聲調侃的話語:“慶海啊,你這是給何方神仙施大禮嘞?哈哈哈……”
胡慶海揉著屁股站起身來,一邊打理著淩亂的漁網,一邊心有餘悸的看著方才發出響動的舟底,暗自嘀咕道:“難道是尾大魚?”正想著,舟底又傳來一陣響動,嚇得胡慶海一步跨到左鄰,手指顫抖著點向自家,驚呼道:“看看看,這是鬧得哪門子邪乎 ?”
眾人順勢望去,但見小舟隨著響動左右搖擺上下浮沉,愈演愈烈中突然一聲爆裂,一隻慘白的人手從舟底破洞而出!這一幕,瞧得眾家毛骨悚然,驚慌失措地東跑西顛亂作一團。待岸上喘息時,有膽大者回首望去,但見小舟空空如也,江麵風平浪靜,好似一切從未發生!
躊躇一番,幾人結伴,踏上甲板,卻未見木舟有損,再仔細觀察,最後在漁網裏發現了一封信箋!回返時,岸上已然聚集百人,有識文斷字者展開信瓤,戰戰兢兢的念道:“爾等不順天道,驚擾吾江中聖靈,貪欲無邊又豈容坐視!故小懲大誡禁江千日,若有冒犯,必遭天譴!”
話音方落,信紙上猝然冒起了一股青煙,嚇得讀者匆忙撒手,一縷煙氣帶著信紙隨風而逝。
眾人議論,這一定是驚動了江神,故才有禁江千日一說。可是漁獲斷絕,生計如何維持?集思廣益,最後由族長胡老漢定奪,每戶拿出紋銀二兩,派其侄胡亮前往盤龍嶺請來法師,在斷江上做一場祭江的法事。以此來安撫江神的怨氣。
盤龍嶺,方圓百裏內最大的一座鎮店,此地隸屬官道必經,八街九陌,車水馬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