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座佛憤慨道:“西塵子乃是貧道的師兄,若不是當年他一意孤行,不聽貧道勸阻,豢養了幾尾噬心魚補氣,又怎會招惹到五宗十三派齊來討伐我嶗山道觀,又怎會落得一個拔劍自刎的下場!哦……貧道知曉了,這些年間,你久在海中修煉水術,這方道板定是你無意中所得吧?”
孫九子含笑道:“師傅所言不差,這方道板確是我在海中覓得!既然說到此處,師傅可否記得道板上的字跡?”
與座佛捋著拂塵上的銀絲,回憶道:“落葉寄思埋故裏,彩霞逐日月逍遙。遺望洞空瀝歲月,流連古魚臥心腸。若論勝敗時尚早,吾輩不絕氣長存。”與座佛情深意重地誦讀了師兄西塵子在臨死之際題寫的字句,心頭的痛楚已然掩飾不住,他頓了頓神,隱去了幾分悲色,說道:“此乃我師兄西塵子將死之時所題,與你的惡行有何牽連?”
孫九子苦苦一笑:“當年,師傅予弟子留下了四句箴言,如今,弟子正是憑得依甲求道這四字藏言才有了今時今日的修為。唉,師傅又怎會讀不懂西塵子的筆墨!”
與座佛聞言一怔,又再次回想起西塵子的遺留絕筆。回憶片刻,突然一敲自己的腦殼,字字道:“落、霞、洞、魚、尚、存!”
“正是落霞洞魚尚存。嗬嗬,落字打頭,存字墊尾,六句七字,依照詩序藏下前四字,尚存二字有心者又豈會視而不見?看來,西塵子的道行果然是更勝一籌啊!”
“孽緣,孽緣啊!西塵子,你真是人死心不死,死性不改啊!”與座佛一臉的神傷,搖頭道。
“師傅,當年五宗十三派齊聚嶗山,名義上是主持正義,實則還不是為了各家的名望。試想一下,一旦西塵子食得了三尾噬心魚,僅憑一己之力就可使我嶗山道觀一枝獨秀,其他的門派又豈可比肩?說來道去,所謂的清理門戶就是一個爭名奪利的幌子!而西塵子也正因有你這位薄情寡義的師弟才枉送了自己的性命!”說到此處,孫九子雙目中滿是怨恨之光。
“孽障!”一聲怒喝,與座佛隨音一甩拂塵,一股氣道直掛孫九子的身前。
孫九子並未躲閃,疊步一個交錯,手腕一反,迎聲一掌撞去。兩股力道相抵,交合出一聲悶音。孫九子不為而動,傲氣凜然地望著眼前那位敬了幾十年的恩師,此刻他的眼神中鋒芒畢露,再也沒有了往日間的敬讓。
與座佛楚楚地一笑,笑著自己的糊塗,笑著眼前這位昔日的弟子不知天高地厚。一轉念,心意已決,這門戶中的禍害必須盡早清理!他往前渡了幾步,朗聲道:“孫九子,你命休矣!”一句厥詞,紫府間已有白煙緩緩升起。
孫九子依舊麵不改色,單步迎上,雙掌在胸前畫出了一個十字。
與座佛含笑道:“漁家之道,竟敢在本座麵前逞強,今日我便送你回鄉!”說完,右臂一搖,淩動出一個金色的光圈,光圈越旋越大,光色也越發閃耀,再一提氣,勢在必得地要將這團正氣全力打出。誰料,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與座佛的氣息卻突然急促,體內產生了一種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心頭一驚,氣力順然而降,沒有精氣提神,眼前的光圈瞬時就消失了金彩,隻餘下了一絲抖動道袍的力度。
與座佛還未回神,就聽見了孫九子的一聲陰笑:“嗬嗬嗬,如今師傅年邁體衰,卻是不能再如往常一樣威武嘍!弟子修煉了二十七載漁家之道,今日滿師,就讓九子予這養心閣內演練一番吧。”說完,孫九子的雙掌往著胸前一壓一拔,登時一股黑氣便從前心湧出,略一蓄力,那股黑氣就膨脹了起來,飄飄然地往著身前一送,與座佛便心知不妙!
那股黑氣不疾不徐地遊動,在與座佛的身前穩了下來。期間,與座佛幾次嚐試提氣,二脈中卻如同有一道無形的屏障阻隔,任憑其如何奮力也突破不了這堵圍欄!無奈之下,與座佛也隻有坐以待斃,眼睜睜地望著那團隨時都要吞噬自己的烏煙瘴氣。孫九子目光如電,字字道:“若論勝敗時尚早,吾輩不絕氣長存!師傅啊,西塵子所言極是,成敗蕭何,怎能如您所願啊!”話落,勢起,那團黑氣即刻往著與座佛的前心撞去。
嘭!一聲巨響,養心閣內一片塵埃飛揚,孫九子心滿意足地望著眼前,幾十年的師徒之情已然在煙塵中幻滅。煙消雲散,景色卻絕非如他心中所願!隻見蒲團前躺著一具塗彩的泥胎,其身形樣貌,衣著打扮,顯然是為與座佛而量身打造。
方一愣神,就聽見門外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飄來:“曲曲漁家之道,竟想謀害本座的真身,不曉道中有道之理,又怎能配得上師滿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