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翎耳後生風,夜色從目景中一幕幕地劃逝,傳來的呼喚字字在風中散碎,身下的麵貌也僅能稱為不同的輪廓而已。回神望向眼前,但見石龍已然化身為真龍一尾,龍目突前,龍首迎風扭擺,龍嘴張開,一股水汽從中噴發,伴來一聲震耳欲聾的狂嘶。龍嘯九天,駭人心魄。
人心到了這種境界,唯有兩種可能,一是魂飛魄散,神不附體。二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擲。賭,為得是贏,贏的根本正是孤注一擲。若說唐翎無所畏懼那是誇大其詞。但是,凡人既有鬥仙之誌,怕一條龍也未免說不過去了!
此時的青鞭無異於脫韁野馬脖頸間的韁繩,這條救命的繩索也成了手中唯一的希望。唐翎絕不會放手,她緊緊地握住青鞭,拚力往上一提,手法與勒馬相仿。龍首一翹,緊隨一聲狂嘯,龍身也劇烈地甩動了起來,將唐翎猛地向上方彈去。唐翎借力打力,青鞭隨即從龍頸上鬆懈,一個移形換位,轉身形落在了青龍的正麵。與青龍麵麵相覷之時,一雙手腕一扣一甩,兩道綠光帶著清脆的呼哨從袖間電射而出,疾往一雙龍目點去。
“啪啪”兩聲撞音,綠尾釘斬風破浪般沒入左右龍目,痛得青龍抖出一聲哀號,龍目中的血光順而幻化為灰白相間的顏色。與此同時,朝凰鞭再往龍頸盤去,唐翎竭力拉回身形,雙腿依舊跨向了龍脊兩側。這一連串的動作如電光石火般交擦,令人目不暇接。
而這一切唯有西風子的內心清楚,因為他的嘴角已經裂開了一道血口。西風子一舔嘴角間的血漬,將咒決念得如驟風急雨一般密集。
青龍迷了雙目,一時間方寸大亂,上下起伏,左右搖擺,如無頭蒼蠅一般在空中亂舞一團。唐翎右手緊緊抓住青鞭,榨幹氣力勒住龍首。顛簸中,左手再奪一枚綠色鐵釘,一得空隙便狠狠地往著龍頸刺去。每刺一下,皆伴有震撼天際的龍嘯長嘶。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上空,無人關注到氣息明顯不勻的西風子。此時他的元神已經飽受鐵釘之苦,若非有護體寶甲在身,怕早已撐不住了。而青龍彷如瞎了雙眼一般在空中狂亂飛舞也正是元氣不暢所致。這等禦龍之術非但耗費元神,而且也不能維持太久,真氣倘若渙散便會難以把控局勢,而且還有傷及自家體魄的隱患!
道家的法術一共分為六十四門,西風子所施展的正是其中之一的“魂遊術”。魂遊之法位列於道術中的上乘,非功法深厚者不能駕馭。魂遊術的精妙所在,是可將自己的元神附體上死物,如紙、木、石、布,等等一些,都可作為魂遊術的附體之物。民間常見紙人、木偶、泥胎、布玩,係數為遊魂術所控。如今,西風子的元神附體在石龍身上,綠尾釘又絕非凡品,其中的苦頭自然也是由他品鑒!此時,西風子確是不得不收口訣,喚六神歸位,招青龍落塵!
收字訣念起,青龍順然消失了氣焰,龍目一閉,龍首無力地下垂,龍威蕩然無存,飄零孤葉般地搖搖曳曳,從半空中一路跌宕而來。西風子的眼窩中血絲凝結,有氣無力地念著最後的幾句口訣,隻待口訣念罷,方可六神歸位。與此同時,“嘭”地一聲悶響,龍首轟然伏地坍塌,生拖死拽著僵硬的龍身龍尾,在下落處劃出了一道深深凹陷的地槽。驀然間,青磚上塵煙四起,青龍幻化成石。
唐翎眼疾手快,就在青龍變幻的瞬間,持綠尾釘順勢往龍頸處一摳,一片金光燦燦的龍鱗即從龍身上剝落,夾在了唐翎的兩指之間。
“西風子,你輸了!”唐翎兩腿一飄,從石龍身上一躍而下,手舉一片來之不易的龍鱗,得意道。
西風子疲憊地撐開了眼皮,勻了勻氣,反問道:“貧道輸在何處?”
唐翎二目一聚,力道:“龍鱗已在我的手中,難道你還要出爾反爾?”
西風子狐笑道:“嗬嗬嗬,無量天尊,貧僧皈依在三清門下,又豈能出爾反爾乎?唐翎啊,我且問你,你我立下的是何等賭約?”
“龍鱗,龍目,任取其一,皆為贏家”
“好!既然如此,那你手夾一片枯葉又怎能算為龍鱗,龍目,自稱贏家乎?”
“什麼!”唐翎心頭一顫,急忙將手端在眼前,一眼瞧去,當下勃然大怒。西風子所言不差,原本兩指間的金色龍鱗,如今卻已變成了一片焦黃色的敗葉!
“你……”唐翎麵紅耳赤,點指西風子,語塞道。
西卜奪前一步,陰陽怪氣道:“一葉遮目,不見泰山,唐翎你輸了,嗬嗬嗬……”
一聲壞笑,惹得眾家小道齊聲呼應,黑白醜俊,個個恬不知恥。
“哈哈哈……”
宮天笑大步奪前,一聲狂笑蓋過了眾家勢頭。百隻眼睛皆注目在他的身上,眾家猜疑:“這廝不是傻了就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