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簡單的梳理過後,眾人又重新圍攏在蓮池旁的巨石上。
這時再看,池上的水氣氤氳已然基本消散,水清如鏡透徹見底,深淺約有成人腰齊。無數條紅色的金魚長短近乎二尺,紛紛擁擁地覆滿在池水底部,慵懶地在水中遊來蕩去,對於頭頂上的這些闖客毫無驚狀,熟視無睹一般。
這些金魚除了碩大一些,倒也沒有其它異處。隻是它們的魚樣別無二致,擺尾弄鰭的姿態更是如出一轍。它們排列有序,整齊劃一,每每遊至蓮池的盡頭,繼折而複返,重新做樣,來來回回的路數更是沒有絲毫差別!
如此一來,池魚無恙,觀者卻是眼花繚亂,故有心思尋出一看道理,眼神卻是無濟於事。不足盞茶的功夫便也紛紛敗下陣來,嘖嘖聲不覺而起。
大石之上,也隻剩下了宮天白與裴東朗二人作伴,一人目不轉睛的望著池魚,另一人則滿懷希望的盯著身前之人。直至宮天白目光離水,深出一口長氣之後,裴東朗這才急急尋道:“天白,你看這些金魚可有路數可尋?”
宮天白揉著疲憊的眼睛,道:“若如前輩所提,萬千金魚中僅有單尾乃真,餘者皆為幻象,前輩卻為何不將這隻有半人高低的池水淘盡呢?”
“這半人的深淺也是幻象,池水實則深不見底,這也迷惑了老朽多時啊!”
宮天白道:“前輩若不提及池魚有假,小可真是看不出一個究竟,若依己念而定,這池中的金魚卻是有增有減!”
“哦!是怎樣有增有減呢?”
“池東而增,池西而減。”
“哦,這些老朽卻不曾察覺啊!”
“前輩可否與小可講述些這尾金魚的來曆?或許從中可以尋出蛛絲馬跡。”
裴東朗道:“金魚的前因後果,也隻有陰陽先生得知啊!”
“陰陽先生!前輩說的可是翠竹嶺的那位高人?”唐翎聞言道。
“哦!你與他見過?”
“陰陽先生予唐翎有救命之恩!”
“啊!你何時有過性命之憂啊?”
“西風觀一役,宮天笑被西風子算計,身負重傷。當唐翎手足無措之時,正是先生安差他身邊小童引領我前往竹林茶社,後再以良藥相贈,這才將宮天笑從鬼門關中救了回來。”
裴東朗戲道:“哦!如此說,這宮天笑確是洪福齊天,兩次該死都能遇難呈祥啊。不過,有道是事不過三,且看他下次如何嘍?”
“事在人為,何呼下次,慕容楓給二位哥哥見禮了!”
一聲婉轉起伏的話語由遠處夾風而至,眾人巡音望去,卻不見得一絲人影。裴東朗與淩滄瀾相視一笑,心中暗想:“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
時候不大,一聲嘹亮的笑聲引出了來者的真顏。此人四十幾歲的年紀,身材纖瘦,五官俊朗,一席翠綠色的長袍襯托著脫俗的風雅,翩躚的步伐來得淅淅颯颯。
身影一現,唐翎由是不敢怠慢,登時迎前雙膝跪地,連叩三首,誠心道:“恩人在上,請受唐翎一拜!”
慕容楓疾步上前,長歎道:“唉……唐姑娘毋須多禮,快些請起。”說話間雙手相攙。
“啊!他、他就是我的恩人、陰陽先生!”一邊嘟囔著,宮天笑從人中慌忙閃出,“咕咚”一響俯身便拜,感激道:“宮天笑隻聞恩人其名卻不認識先生的真身,拜得晚些還望恩人莫怪嘞。”
“嗬嗬嗬,一副藥換來兩家恩,實乃令我汗顏啊,宮少俠快些起身,無須多禮啊。”
說完,慕容楓轉首麵向裴東朗與淩滄瀾,抱拳道:“兩位老哥哥一向可好,小弟慕容楓這可是二次見禮了。嗬嗬……”
裴東朗氣道:“好你個慕容楓啊,老朽敬奉你為百生曉,你卻害我受空年啊!”
“嗬嗬,哥哥既然要怪罪愚弟,那先請哥哥講一講當年愚弟是如何欺騙的哥哥?”
“吆喝,你還有理不成?那一年我去竹林茶社尋你,問如何才能救得我家婆娘,你說若想喚回其本有的心智,唯有蓮池金魚的鱗片可救。這些、你認不認賬?”
慕容楓笑問道:“那後來呢?”
裴東朗胡子一翹:“後來、後來我就如你所指,獨守在蜀山蓮池三十載嘍。”
慕容楓正言道:“老哥哥,小弟所說不差,若想喚回端木慈的心智,天下間唯有這蓮池中的金魚可解。兄弟反問哥哥一句,哥哥獨守蓮池這三十年間,池中魚可有變化呢?”
“變化……若說有何變化嘛——也就是不再懼怕生人罷了。”
“說的極是,唯有蓮池中的金魚不再懼怕生人,才是捉它的最佳之際。”
“此話怎講?”
慕容楓朗聲道:“倘若沒有哥哥與金魚日月相伴的三十載歲月,今夜的景象定會與哥哥方來蓮池之時一模一樣,那就是池中空空,魚影難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