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勝,江南梁溪人士,年齡二十有三。十六歲時家中遭變,落入道門。一住七載,非但沒有名號,而且受盡欺淩。日思夜想,夢寐以求的心願唯有一件,暗中尋求高人,助其逃出魔掌,早日重獲自由。
鍾父在本地開得一間當鋪,因其明公正道,童叟無欺,買賣自然順風順水,不說富甲一方,也算生財有道。
讀物識往的本事,乃是鍾勝七歲那年,讀私塾時無意中發覺的。
那間私塾裏,隻有六個富貴人家的孩子,每日辰時早課,都要默背昨天間學過的書文。倘若不能爛記於心,教書先生都要拿出一方令人生畏的戒尺對付!
這一日,早課時。老先生挨個點名了五位學生,人家都是背得滾瓜爛熟,輪到鍾勝之時,半晌隻字未出。那方駭人戒尺,鍾勝最懂得滋味,如今就亮在了怵生生的眼前。
“啪”地一聲,脆亮音拍在了桌上,顫抖著鍾勝的心頭。
老先生聲色俱厲道:“鍾勝啊,今日倘若背不全這章通文,非但戒尺訓教,還得抄文百遍,如若不然,焉能成器乎。快背!”說完,老先生直勾勾地盯著瑟瑟發抖的鍾勝,戒尺揚起,隨時伺候。
鍾勝生性貪玩,哪裏作過晚功,家中又是前店後宅的格局,令堂溺愛,令尊無暇,滿滿都是自在。如今先生怒氣衝衝,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嚇得鍾勝假裝思考,豈奈胸無點墨又如何應付。
“啪啪啪。”
桌上,戒尺連擊三下,驚得鍾勝按在桌麵上的左手猛地移開三寸。這一去,剛好搭在了鄰座同窗的手上。隨即,腦海中驀然出現了通文詞句,鍾勝接而倒背如流。途中幾次,鄰座小童都要掙脫。救命稻草般的手腕,鍾勝豈能輕易放過,愈抓愈緊間,一章長文總算背誦下來,額角上的虛汗都涼了!
始料未及的老先生放下手中尺,滿是欣慰的撫摸著鍾勝的頭,轉怒為喜道:“嗬嗬,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好好好……”
鍾勝愁眉舒展道:“嘿嘿,先生家中新婿上門,是否早點散學啊?”說話時,鍾勝隻是口應心想,說完後,他也不知此話因何而生。
老先生聞言詫異,驚道:“你是如何知曉,我家小女新婿上門呢?”說話時,老先生的手也從鍾勝的頭上縮了回去。
當下,鍾勝的腦海裏即刻空白一片,謊稱道:“我、我是聽、聽我爹爹說的。”
老先生徒自搖頭走去,心中糊塗,打著嘀咕:“我好似沒有告知旁人啊,鍾掌櫃又是怎麼知曉的呢?”
回家後,鍾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私塾內的自己為何可以這樣。幾日之後,當他無意中拿起一塊古玉把玩時,腦海中又詭然出現了一雙新人男女,對坐在婚房內,郎情妾意的溫存畫麵。全神貫注時,一男一女的對話還能清晰入耳。羞得鍾勝驚慌閉眼捂耳。腦海中不堪入目的畫麵與聲音確是揮之不去,避之不及。唯有放下了手中古玉之時,這一切才是瞬間消失,蕩然無存。
自此,鍾勝才算徹底明白了自己的這門獨到異術。那就是無論活人或是死物,隻要與自己接觸,都會被其洞曉到,這位人或是這件物的前時過往經曆。當然,這些人或物的全部過往經曆,並非會一樣不落的呈現在鍾勝腦海裏。至於到時出現什麼,就需要鍾勝的心中刻意經營,或者是順其自然了。
因而,鍾勝就給這門異術取了一個名副其實的稱呼,讀物識往。
私塾讀了七八載,大字識了幾百個,鍾勝不學無術,先生無能為力。
鍾父無奈將兒子領回家中,幫其打理當鋪生意。一作二年整,利潤翻幾番,鍾父喜上眉梢。真心覺得兒子確是一塊做生意的好料,不但口若懸河,還能讀物識往。當然,兒子這門異術也是鍾父後來才無意察覺的。
這年早春,鍾勝年滿十六。
辰時當鋪內,鍾父正用雞毛撣子清掃著櫃案上的塵埃,不經意間,門裏走進了一位年紀不大的小道:“無量天尊,施主早啊。”
鍾父抬頭望去,但見道士約有二十多歲,身材高瘦,麵色白淨,灰色道服,拂塵搭肩。一對耳朵特別顯眼,足足大過旁人一倍之多,仔細打量確是透著幾分怪相!
鍾父笑道:“嗬嗬,道家如此趕早,可是有物要當啊?”
小道笑得勉強,點頭道:“嗬嗬,貧道雲遊中丟失了銀袋,道院離此又是山高水遠,出於無奈,這才臨門,忍痛割愛舍當下這隻金缽,換取一些川資,也好繼續趕路啊!”說著話,小道解下後背上的包袱,取出了一個粗布包裹,打開後,露出了一隻顯得幾分陳舊的金缽!
鍾父打眼一瞧,就知曉這隻金缽乃是佛家高僧之物。佛家金缽落在一位小道的手中,確是有些蹊蹺。故此,鍾父有心一穩,沒有搭言。
小道等了片刻,補道:“掌櫃隻需拿出紋銀五百兩就可將金缽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