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一老六小總共七人晝夜兼程趕往斷江寨,欲要與黑水老叟孫九子作生死一搏。
這一日,正是三月初一,一行人便來到了斷江寨的臨岸。宮家兄弟離得朝思暮想的家門也隻有一江之隔了。
江寨的春季本是較為忙碌的時節,魚蝦蟄伏之後攢足了厚厚的冬膘,乃是條條健碩隻隻肥美。曾幾時,江麵上春捕的舟船尾尾相牽,趕魚的號子高低起伏。吵得浪花翻滾,鬧得魚蝦跳躍,滿載而歸的喜悅在千家百戶中升騰濃烈。可歎眼下時過境遷,如今的斷江之上正是一片空遼落寞,見不得一條耕江牧漁的舟船,江寨中的百姓隻有無奈的望水興歎!
“哇,多麼遼闊的江水啊,姐姐姐姐,你看你看啊,前麵就是斷江了!嘿嘿嘿……”陸小仙就像一隻歡悅的魚兒,第一個跑到了江邊。脫掉了靴子赤著腳丫,踩上了綿軟的江灘。雙臂奮力展開發出一聲呐喊,任由那習習江風淩亂著絲絲發線,這種神清氣爽的感覺真是讓人欲罷不能!
眾人前後腳地趕來,遙望著遼闊無邊的江水,聞聽著風趕浪花的波動,自有一番不同的感觸。
唐翎越過人影嬉戲,走到了五味雜陳摻雜心中的宮天白,安撫道:“天白啊,如今家門僅隔一江之水,天黑之前就能見到高堂與兄弟,一路上的憂鬱心情也該好些了吧!”
宮天白苦澀一笑道:“嗬嗬,曾經的斷江可不是眼前這樣死氣沉沉的,你若在去年今時來到這裏,興許還能看見我與天笑在那江水之上行舟撒網嘞。唉……離家數月再到重回故裏,我與天笑載負著寨中百姓的全部寄托。可是越到生死相爭之際,我的心中卻是尤為慌亂啊!”
“你是擔心我們奪不回斷江嗎?”
“唉……欲要奪回斷江少不了與孫九子在江水之上一決生死,萬一我們有人出現不測之險,我宮天白真是無法麵對啊!唐翎啊,你說、我該怎麼辦啊?”說罷,一雙憂怨的目光鎖住了唐翎。
“天下爭鬥必有死傷相藉,你又何須為此耿耿於懷呢?”
“可是斷江一戰乃是我的家鄉禍因,你們無論何人的安危也都是心中枷鎖!唐翎啊,我真的好怕啊!”
“天白啊,這一路走來,我們又經曆了多少艱難險阻,光在西風觀中就有幾次險些喪命。那麼你說,我們所做過的一切又是為了誰呢?”
宮天白怔怔看去:“為了、為了……”
唐翎笑道:“嗬嗬,打去西風觀的主意可是我唐翎定的吧。”
宮天白點了點頭。
“可我覺得此役卻也不為私事啊!天白啊,你看這風景如畫的斷江,還有那些曾經的魚肥蟹美,難道說就屬於你宮天白一人私有嗎?所以說,斷江之戰我們乃是為了天下而爭,為了我們這些凡人而鬥,絕不是為了你、宮天白。”
“大哥、唐翎、你們倆在嘀咕什麼嘞?”宮天笑步步走來。
唐翎道:“天笑啊,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考考你。”
宮天笑一愣:“考考我!哈哈,你唐翎就知道我宮天笑是一個心粗膽壯的主兒,這是要故意刁難我嘞!”
唐翎含笑搖頭道:“天笑我且問你,我們相聚於此可否是為了奪回斷江水域?”
“那還用說,當然是要物歸原主嘍!”
“好!那麼我再問你,斷江之水乃是何人所有?”
“當然是天下百姓所有嘞。”
“難道不是為了你斷江寨的百姓嗎?”
“既是百姓就是天下人,誰又說過斷江僅僅屬於江水兩岸的人家獨有嘞!”
“如此說來,我們要與孫九子以死相搏就不是為了宮天白嘍!”
“啊!你說是為了我大哥?”
唐翎點了點頭。
宮天笑思量道:“要我說嘛、人情是人情、道義是道義——要說是為了我大哥嘛、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隻是道義總歸要淩駕於人情之上吧。倘若我大哥沒有一副古道熱腸,乃是一個心如蛇蠍之人,那麼此來斷江寨相助的朋友也就不是你們這些了。”說罷,宮天笑怵生生的望著唐翎,輕聲道:“嗬嗬,我說得對不?”
唐翎點了點頭:“聽君一席話……”
“勝讀十年書唄。哈哈哈……”宮天笑急急道。
唐翎搖了搖頭“真讓我唐翎刮目相看啊!”
“哈哈哈,多謝多謝。大哥啊,唐翎這可是第一次如此盛讚我嘞!好了好了,有道是言多必失,我還是見好就收吧。你們先聊著,我前去江邊轉轉,尋上一戶船家也好馱著我們過江嘞。”說罷,宮天笑一蹦三高的跑了出去。
唐翎道:“天白啊,現在你的心中可是敞亮一些了?”
宮天白遲遲道:“這些道理我也懂得,隻是難耐心中所困啊。唉……”
宮天笑沿著江灘走去,手搭涼棚極目遠瞧,尋覓著江麵上的舟影船貌。
足足等了半個時辰,終於望見了一艘暗影貼著水皮悠悠蕩漾……
宮天笑分展雙臂大聲呼喊,直至聲聲嘶啞之時,這才驚醒了船家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