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年正月十五便是東籬太後娘娘的七十大壽,作為太後娘娘的獨女,離京十餘年的雪澗公主奉詔進京賀壽。自接到聖旨後,桃花島上的下人們都喜氣洋洋地奔走相告,好些年沒出過島的侍女都想跟著進京去。
悱之痊愈,不日將回西楚,雪千尋索性帶著她一起上京。打算在壽宴前將她護送至應城再返回東籬,隻要進了應城,無需雪千尋擔心,君家留下的護衛好手自會將悱之安全送回京城。
此次進京,雪千尋並無熱衷之意,她與太後雖為母女,實無母女之情。她自小在桃花島長大,京裏宮中也無親朋故舊,倒是當今的諸位皇子,總是找機會上島來惹人嫌。
既決定進京,一些人情世故卻是不得不作。因此,這兩天蘊心一天到晚帶了大小丫頭滿庫房地挑東西,挑好八大車後才讓婆子們裝車送去碼頭裝船。如此這般,桃花島上下直忙了半個月,才算是陸續收拾停當可以略鬆口氣。
雪千尋聽人來報說所有要帶上京的禮物和特產均已準備妥當,並已裝船先行往京中去了,也隻是淡淡的。
“這兩天你們也辛苦了,回去歇一歇,這個月十一日起行,也沒兩天了。”
站在她下首的兩個女子,為首的那個便是蘊心,大約三十左右年紀,著一身素色錦衣,腰背挺直地站在一邊。蘊心身量苗條,氣質卻略顯清冷刻板。
待雪千尋話畢,蘊心便欠了身,表情恭敬地回道:“當不得公主一聲辛苦,奴婢等不過略盡綿力罷了。”
雪千尋聽著侍女猶如朝廷上對奏一般的回答,不由的感到好笑。蘊心雖進島多年,卻是當年先皇所賜,一言一行皆帶著宮廷之禮,最是謹慎自律的一個人,殊不知雪千尋最不耐煩宮裏的那一套。
這時,坐在蘊心下首的侍女瀲心見氣氛有些冷,忙站起來說道:“那瀲心就多謝主人了,主人是知道的,瀲心以前哪裏管過這些?這兩天瀲心一回了房就恨不得一睡不起才好呢,如今可算是熬過來了。”說著便掩嘴笑了起來。
瀲心今年二十出頭的樣子,生得一張精致俏麗的臉盤,身量小巧,身材卻凹凸有致,說得一口婉轉俏皮的吳儂軟語,整個人就如那糯米團子,甜美彈牙。
島上侍女均是六七歲的年紀上島,除去宮裏送來的人,這些侍女年近二十時,雪千尋就將她們放了出島。隻是大部分侍女都是身世孤苦無依的女子,寧願在島上無憂一生,也不願回到從前的生活。木色、水色是雪千尋在民間救助的孤女,蘊心、瀲心、如意和解意都是宮裏送來的人,隻是蘊心古板,上島至今仍堅持稱雪千尋為“公主”。
雪千尋一向喜瀲心爽利,見她這話說的討喜,便放了手中的杯子,轉問道:“悱兒那邊可都安排好了。”
瀲心調皮道:“一應俱全。”
這邊,待蘊心和瀲心走後,雪千尋半歪在錦榻上,有小丫鬟上來跪在腳踏上拿了美人捶輕輕捶起來,雪千尋半眯了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日過後,南菱渡就像沒了消息,也不知還在不在島上。
林笑不告而別,僅留下一隻樣式奇巧的錦盒。悱之起初還有些不悅,在聽到他留下的口信後了然一笑,反正遲早總會再見麵。
又過了數日,等到出發的這天,天算不得好。可因要趕著在太後娘娘壽誕前進京,已經等不及下一個宜出行的好日子了,因此桃花島眾人便在這樣一個陰天有霧的日子裏啟程上京。
船行了三日,越往北走天氣越冷,悱之醒來時,天光早已大亮。好幾個炭盆被端進屋內,燃著上好的銀霜碳,船艙裏頓時溫暖如春。地上鋪了厚厚的花紋精美繁複的地衣,丫鬟們都穿著軟底繡鞋,行走其上幾乎沒有任何聲音,隻能聽到輕微的衣物摩擦聲和偶爾幾句壓低了的輕言細語,一如過去三年的每一個清晨,沒什麼不同。
“女公子醒了嗎?該起了,這會兒睡多了,晚上再走了困倒不好了。”
水色輕緩的詢問聲從帳外傳來,果然過不多會兒錦帳被人輕輕掀起一角,露出了水色白皙圓潤的一張臉。
水色比赤雎年長幾歲,她原是雪千尋的貼身丫鬟,三年前悱之上島療毒,雪千尋便遣了水色服侍她。這些年來,她侍候悱之一直是盡心盡力的。
見悱之醒了,且臉色紅潤,顯然昨夜休息的不錯,水色念了聲佛,這才放心下來。要知道悱之才剛痊愈,到底身子弱,天氣這樣冷真怕她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