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連環計好生厲害,不但桑波底和阿伽南夫人都落入他的圈套,便是無心都沒能看成破綻來。無心這人亦是知情者,在單馬錫他就知道這小道士不好對付,現在上天保佑,讓他死在大海之上,當真幹幹淨淨,天衣無縫,再好也沒有了,因此定計之初,他就已下了幹掉阿伽南夫人,並不是因為聽了她要救無心才起的意。此時大功告成,他這計策步步都已兌現。心中實是說不出的高興。
恒伽看著秦明容的臉,不僅僅是這張臉如此陌生,但是這具軀殼裏的元神亦顯得如此醜陋。她搖了搖頭,正待說什麼。秦明容身形一閃,忽地到了她身邊,驚道:“恒伽,你不要做傻事!”他話音剛落,手指已一下點中了恒伽的腰眼。旁人看不到他出手,知道恒伽心痛之下,想要自尋短見,秦明容前去救她。恒伽心裏痛罵不已,卻說不出話來。秦明容湊到她耳邊,極低地道:“恒伽,別擔心,你總是我秦氏天竺的皇後的。”
無恥!恒伽想要罵,但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她閉上了眼,眼中淚水已湧出。秦明容卻抬起頭,大聲用天竺話說:“公主有令,大家聽我號令,不得有誤!”
這船上水手都是秦明容在單馬錫私養的海盜,雖然也有一些恒伽帶來的甲士和阿伽南夫人帶來的波裏提毗宗女弟子,但那些甲士隻聽恒伽號令,而恒伽讓他們聽從秦明容的吩咐,秦明容發令,那些海盜應聲附和,甲士們先前也聽不懂恒伽和秦明容用華語交談,隻道這是公主的計策。雖然覺得公主殺了師傅,不免有些說不過去,但他們都忠心於俱藍王,自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亦隨聲答應。剩下那些女弟子們都沒什麼見識,見阿伽南夫人被殺,全都嚇得麵無人色,膽子最大的也不過敢打量一下四周,有些膽小的甚至在嚶嚶的哭泣。
秦明容心滿意足,抱起恒伽,下令讓水手開船回港。他誌向極大,但一直都蹭蹬不順,此番卻全勝而歸,將各方勢力全都玩弄於股掌之上。他回頭看了看那艘桑波底的海船,船上火焰越燒越大,他心裏痛快之極,心道:“真是天助我也,桑波底都幫了我一個大忙。”扭頭對正將桑波底捆綁起來的羅婆娑那道:“羅婆娑那兄,請你在船上主持,我去將公主變成秦夫人。”
女子委身於人,就會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雖然不是處女就不能當波裏提毗宗宗主,但波裏提毗宗式微如此,這點勢力他根本看不上眼,倒是恒伽的身份不能丟了。將她變成秦夫人後,再施以水磨功夫,不怕她不從。
他正在得意,忽覺心口一跳,腳也似有千鈞之重,冷汗登時冒了出來,心道:“糟糕,不要在這節骨眼上出亂子。”
無心見恒伽的船掉頭而去,先前還存著回來救自己的念頭,哪知他們一去不返,他周身冰涼,心道:“怪不得人說漂亮女人都不是好東西,是狐狸精,原來天竺女人也是這般!”他破口大罵,無心遊走市井莎琳娜跟著無心學華語已相當不錯了,但這些話無心當然不會教,聽也聽不懂,也不知“操你十八代祖宗,不分男女老幼”是什麼意思,但無心跳腳大罵卻是知道的,伸手拉了拉無心的袖子道:“無心,船快沉了。”
這船被燒得吱吱作響,無心罵了一通,胸中惡氣也出了一些,回頭看看莎琳娜,總算有些欣慰,暗道:“無心啊無心,你有這般好一個老婆還想偷腥,活該你現世報。”隻是要害莎琳娜陪自己喪命,他內疚之極,反倒笑道:“莎姑娘,別擔心,我一定救你出去。”
縱然自己活不了,也一定要讓莎琳娜多活幾天。他下定決心,一下脫下道袍,道:“莎姑娘,你伏到我背上來。”
莎琳娜不知他要做什麼,伸開雙臂伏到無心背上。無心隻覺軟玉溫香偎在背上,信心更是大增,將道袍束成長長一根,把莎琳娜縛住了,道:“莎姑娘,不管出什麼事你都別放手。”他身邊還帶著銀包金條,這些東西僅次於莎琳娜,那可是萬萬不能丟了的。他伸手拔出摩睺羅迦劍,將船舷豎著劃了兩下,飛起一腳,那塊舷板立時飛向海中,無心一咬牙,猛地向那舷板跳去。
如果是無心一個人,當能立在舷板上。可是他背後背著個莎琳娜,她身體雖然不重,總有個七八十斤,無心腳剛踏上舷板,便覺腳底一沉,直沒入海。他心道:“哎喲不好,我割得小了點。”情急智生,俯身抱住舷板,摩睺羅迦劍一下刺入舷板,便如釘了個大釘。此時他的身體有一半沉入海中,浮力大增,這塊舷板終於浮了起來。
無心鬆了口氣,背後莎琳娜忽然驚叫道:“船要沉了!”
船隻下沉,會帶起漩渦,周圍的一切全會被卷進去。無心大驚之下,雙手雙腳齊動,至於是狗刨式還是豬爬式都顧不上。才劃了幾下,隻覺身下的舷板竟然有豎起之勢。他嚇得魂不附體,手腳劃動更快,便是莎琳娜在他背上也幫著劃水。也幸虧他跳海及時,劃了一陣,身下舷板又變平了。他知道已劃出漩渦,這才鬆了口氣。回頭看看,之間半根桅杆還露在水麵上,周圍盡是些碎木片。
已無性命之憂,無心渾身登時軟了下來,頭也垂下,浸在海水中,莎琳娜不知出了什麼事,一把抓住他的頂瓜皮,驚叫道:“無心!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