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十分黑暗,隻有壁上火把發出暗淡的光。這裏已是地道的盡頭,盡是石壁,但正麵的石壁已被穿了個洞。洞口原來用磚塊砌好,但此時又已被鑿開,風不時從中穿出,帶著股惡臭。
阿拉森握著一個火把打量著洞口,一聲不吭,拉利貝拉三世和幾個武士就圍在兩邊,見阿拉森木然站立,拉利貝拉三世急道:“阿攔森先生,你能降伏它麼?”
阿拉森點了點頭,道:“可以。隻是……”他頓了頓,“隻是十分凶險,請陛下萬萬要小心。”這時有個武士低聲道:“陛下,他們追來了!”
遠遠的,有細微的腳步聲傳來,定是穆特朗帶著不死人正在過來。拉利貝拉三世額頭的汗水直冒,結結巴巴地道:“阿拉森先生,他們要來了!”
阿拉森回頭看了看,道:“來得及。陛下,請你守住這裏,務必要擋住他們。”
拉利貝拉三世顯然已是方寸大亂,遲疑了一下,道:“好。阿拉森先生,你可千萬不能出錯。”阿拉森點了點頭,道:“我心裏有數。”
等拉利貝拉三世帶著人一走,阿拉森低聲對身邊的三神使道:“進去吧。”他向來鎮定自若,但此時聲音也微微有些顫抖。
裏麵是一條極狹窄的甫道,隻能一人擠過去。走了一段,正覺氣都要喘不上來,忽然氣息一爽,隻覺豁然開朗。其實這裏的氣息仍是帶著股惡臭,但走了一程多少習慣了一點兒。這裏是一個很大的洞穴,呼吸要爽快許多。阿拉森便將手中的火把放在地上,喃喃道:“果然是這裏。”
在此之前,雖然也是暗淡無光,但火把仍然能照亮周圍。此處空間卻要大得多,火把的光焰就如同被黑暗吞沒了一般。阿拉森從懷裏摸出了一包藥粉,輕輕往火上一灑,“味”一聲輕響,一團碧油油的火球忽地從火焰中飄了出來。
這團火球一升到空中,便沿著洞壁飛去。阿拉森盯著這火球,連眼都不敢貶一眨。
這件聖物終於要到手了。阿拉森盯著那火球,冷汗已不知不覺地淌下來。當初拉利貝拉三世前來禮聘拜火教長老為他煉製不死人的時候,阿拉森正為瑣羅亞斯德教日漸式微心急如焚。結果兩人一拍即合。但此術被拜火教曆代教主嚴令禁止,永世不得動用,因此現善行、善言二王一口回絕。拜火教以三善王為尊,三王並無高下之分,雖然阿拉森首肯,另二王反對的話他也無能為力。可是當他知道埃塞俄比亞的新耶路撒冷還有這件聖物時,他終於下定決心,不顧一切也要將此物得到。有了這聖物,瑣羅亞斯德教就能重新光大,而他阿拉森也將是拜火教僅次於瑣羅亞斯德的聖者。阿拉森是有道之人,不好名利色欲,卻一直無法擺脫重光瑣羅亞斯德教的念頭,最終決定私自答應拉利貝拉三世之請。隻是如此一來,他等同反叛了拜火教,再沒有退路。
在為拉利貝拉三世煉製不死人時,阿拉森已暗中查探,確定那聖物確實是在這裏。隻是拉利貝拉三世雖然禮聘他們前來,顯然也並不真的信任他們,要他將這聖物拱手相讓自然不可能。而拉利貝拉三世手下那土魯大師的伏都術亦不可小覷,因此阿拉森決定暗中行事。六神使中,沙赫裏瓦爾使和莫爾多德使都是支持善言、善行二王的,烏爾迪貝赫什特使蘇魯支雖然並不支持阿拉森,卻明白阿拉森的苦心,答應助他一臂之力。原本他們說好,阿拉森在薩達丁島等候,蘇魯支為他從天竺帶來一種事關緊要的秘藥,哪知他帶著三神使在薩達丁島等得望眼欲穿也不見蘇魯支前來。好在六神使每人都帶著一件神石,以聖火術能夠查明下落,一查之下,卻發現這神石居然自南邊向北而來。
蘇魯支是為教中行商維持,商船總是在亞丁靠港,為了阿拉森才多繞點兒路到薩達丁島轉一下。阿拉森想不到他怎會反而從南邊陸路北上,就算是海上迷失了方向,錯到了木骨都束,那也錯得太離譜了。他帶著三神使晝夜奔波,終於在新耶路撒冷趕上。可是一見之下,賈巴爾矢口否認認識蘇魯支,阿拉森心知蘇魯支定然已遭不測。而賈巴爾人多勢眾,他們四人自認不是這些人的對手,好在此處離拉利貝拉三世的巢穴已是不遠,這才突然下手,擒住了賈巴爾,前來向拉利貝拉三世求助。他本來還以為拉利貝拉三世還會猶豫,誰知拉利貝拉三世倒是一口答應了。如今勢在必行,縱然沒有蘇魯支帶來的秘藥,想要取出這聖物凶險之極,也唯有冒險一試了。
火球在洞穴中飛了一會兒,忽地在一處石壁停住。見此情形,四人全都露出喜色,霍爾多德使低聲道:“善思王,真的在這裏!”
他們快步向前走去。那團火球像是粘在石壁上一般,映得這石壁一片暗綠,上麵長著不少苔蘚。阿拉森伸手在石壁上一抹,將浮麵上的苔醉抹去,隻覺上麵刻著一些字。他登時露出喜色。
這是最後一道封印了。阿拉森摸出了一柄短刀,伸手刺破手指,往凹印中劃去。
隨著他手指劃動,那些凹字忽地變成了暗紅色,像是填上了一些發冷光的顏料。
果然沒錯!看到這些字,阿拉森不由喜出望外,心道:我也想得太多了,原來單憑我一人就可以解開這封印。不論誰得到這件聖物,都足以爭奪天下。也正因為這聖物太過強大,阿拉森一直以為單憑一己之力無法解開,可甫一施法,卻覺那封印並不如想象中那般強大。眼看成功在即,他的手不停顫抖。
前麵是一個石壁,上麵有個黑漆漆的破口,一陣陣風正從中吹出,聲音也是從中傳出來的。無心看了一眼,道:“就在裏麵麼?”
穆特朗道:“是。”他猶豫了一下,小聲道,“無心先生,千萬不要出錯。”
無心聽他聲音發顫,心中暗笑,忖道:“你也終於怕了。”其實無心也並不是不怕,但既然有上百他連得的黃金,他心裏哪裏還有“怕”字?他道:“你也別忘了你答應的事。”
穆特朗眼中一亮,道:“無心先生請放心,穆特朗定不食言。”他把手中那包裹遞給無心,正要開口,卻覺手腕一緊,被無心一把抓住,一下被拖入旁邊暗處。
穆特朗雖然身體強壯,但哪裏抵得過無心這擒拿手?張口正要喊叫,卻覺手腕上一股熱流滾滾而上,瞬時湧到了喉嚨口,喉嚨頓時僵硬如石,半個字都休想說出來。他不知這是中原武林中的封脈之法。封脈法與點穴大同小異,卻不像點穴一般要認穴,封住的乃是奇經八脈。
無心先前點了土魯大師的穴道,知道這裏的人膚色雖黑,周身經脈穴道卻是一樣,因此使出這封脈之法。借著暗淡的火把光,旁人看去隻道他們兩人親親熱熱地雙手緊握,卻不知無心眨眼間已將穆特朗奇經八脈封住。穆特朗沒想到無心居然在這當口對自己下手,駭得魂飛魄散,苦於說不出話,連召喚不死人都已不能,隻能以目光向無心哀求。黑暗裏無心雙眼灼灼發亮,當中卻透出一絲狡黠。
封脈法其實是醫家所用秘術,八脈被封,渾身動彈不得,但對身體無損。無心按著穆特朗脈門,知道此人已被製住,隻有靜等一個時辰,周身血脈漸漸流通方能動彈。他向著穆特朗露齒一笑,湊到他耳邊極低地道:“殿下,我可是在救你的性命。”穆特朗心如死灰,肚裏不住地痛罵,可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無心伸手將穆特朗的長袍剝了下來。埃塞俄比亞的袍子並無扣子,隻有一根束腰的腰帶,無心手腳又快,隻是一呼一吸之間便已將他的外袍脫下。
莎琳娜和勃爾登跟在無心身後,見無心暴起動手,突然製住了穆特朗,都嚇了一跳,不知他要做什麼。此時那些不死人正魚貫而入,他們已在半生半死之間,也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莎琳娜還是輕聲道:“無心,你要做什麼?”
無心身形閃動,快得異乎尋常,莎琳娜一句話剛出口,他已一手拎著個包,一手提著穆特朗的外袍出來了。他將外袍遞給勃爾登輕聲道:“楊先生,穿上,我穿這個不合身。”
勃爾登並沒有多想,接了過來,小聲道:“無心王子,你要做什麼?”
黑暗中,無心微微一笑,道:“你隻要一聲不吭就行了,隻有這樣才能救莎姑娘。”勃爾登頗有騎士風度,一聽是要救莎琳娜,再無二話,拿起衣服穿上,小聲道:“無心王子,那個約櫃是假的。”
“假的?”無心眼珠了轉,笑道,“我知道。”他一邊說,一邊脫著衣服,莎琳娜看得麵紅耳赤,幸好無心隻是把上身脫光。他又解開那包裹,包裹裏放著的是一件軟甲和一個護麵,還有一撇料。他把軟甲和護甲穿戴好,把顏料倒出來在身上亂擦。這裏十分昏暗,這般一改裝,卻與那些不死人一般無二了。莎琳娜見他把胳膊臉上露出來的皮肉全塗黑了,好容易才算忍住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