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維無實走進房間後門就自己關上了,屋子裏就亮著一盞燈,照出可以容納兩個人的光圈。玄之武就正對著無實。無實感覺很不自在,玄之武則伸出手,示意他坐到自己的正對麵。無實慢慢走到光圈裏看到了玄之武旁邊的茶具,很是老舊,上麵還有好多刮痕。玄之武意識到了無實的眼光,把茶具放到了光圈當中,讓無實盡情欣賞。無實平靜了下來,就像參加師父懷遠先生的茶席一樣。等無實坐下身子,玄之武就拿起茶壺給一個杯子裏倒茶,那杯子是白瓷的,毫無任何裝飾,唯一讓無實眼前一亮的是那一道道金色的裂紋。
“這個杯子曾經被打碎過。”玄之武把斟好茶的杯子遞到了無實的手上,“後來我找了金繕師幫忙修複了。”無實喝完茶就開始把玩手裏的茶杯,“果然不同凡響啊。”“是啊,你無法想象吧,真正的修複不是隱藏裂痕,而是突出裂痕。”玄之武又拿回茶杯,再倒了一杯茶,“但是人不同,人不是物,若是隱藏比顯露好或是認為好,人會毫不猶豫隱藏,這是人的本性。”“您想說我嗎?”無實聽出了話外之音。“不止是你,是所有人。”玄之武拿出了一塊石頭遞到無實的麵前,“這是我們玄武派的特產玉石,咱這的學生人手一塊,被認為是君子的象征,可以增強才氣。”無實接過來看一看,雖然手感還行,但不過就是塊石頭罷了。“你們青龍派的人也喜歡掛字畫,讀書,認為這樣就能增強才氣。”“難道不是嗎?”無實問道。“孩子,才氣絕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它需要的是你一生的精進,在某個點上爆發出來,形成最強大的力量。”玄之武把茶遞了過來,無實一飲而盡。
“聽說,你是離家出走的。”玄之武的話讓無實停下了手中的杯子。“是的,那又怎樣?”無實的眼神充斥著不滿,不管是什麼樣的人,都把父母養育之恩當成殺手鐧,無論父母做什麼,他們永遠是愛你的。“能告訴我為什麼嗎?”玄之武倒好茶就放下了茶壺,也不急著遞過去,他想聽聽無實怎麼說。這麼多年來,無實一直沒有說起,哪怕是對談天地。他看向地麵,慢慢抬起頭,記憶就像決堤的洪水般湧入腦海……
維無實的父母很愛他,他也很自豪有這樣的父母,但是他太平凡了,是個達不到父母目標的孩子。在最初的全世界書生考試中他一次又一次落榜,父母雖說沒有責怪,但是無實的心裏很難受,就在他打算放棄學業去學份手藝時,父母搖頭了,男孩子還是多讀點書好。無實沒有反抗自己的父母,而是繼續讀那聖賢書。
“無實,你這次又落榜了。”幾個同學的話讓無實心灰意冷,他想到了自殺,生無可戀了。青龍派確實有好多人自殺,自從青龍派開始實行考試標準化以來,抑鬱症這種貴族病就開始蔓延到了普通人身上。原本四大派都有世襲的影子在,平民是拚命努力也沒什麼用的,所以幹脆就各司其職好了。現在青龍派規定了一切人都有上升的渠道,而且在青龍派的地方,最高可以考中進士,那就是能去中央當官的地位了,雖說考中的寥寥無幾,而且其中也隻有少數人能去中央當官,但好歹有了個盼頭。給了盼頭就會讓人心不在焉,無實就是其中之一,他不覺得自己能行,但又不得不做,搞了個兩麵不是人,沒有手藝也沒有才學。
自殺作為反麵教材被寫入了教案。老師們說道:“自殺是懦弱的,是自私的,那些自殺的人拋棄了愛他們的父母,親人,死了就可以不承擔任何責任了。”無實聽著這些話,一直沒有自殺,可是轉念一想,那些強迫自己孩子的父母難道不自私嗎?
無實回到了家裏,母親重病在床,為了讓他繼續讀書,母親甚至不願去醫院治療。無實搖著頭,“讓我讀書就是浪費錢財,還不如給媽媽多買些藥。”一個巴掌拍在了他的臉上,“糊塗啊,兒子,我和你媽受了那麼多苦不就是讓你有些出息嗎,你不讀書,是想讓我們死不瞑目嗎?將來還要你養我們呢。”父親的話讓無實針紮般的心痛,我何曾不想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可是就我現在的本事,能不能養活自己還是個問題。報恩?究竟怎麼報才行,怎麼報才算報完,完成父母的心願,活成他們心目中的人;還是在他們麵前自殺,削骨還父,削肉還母。問題越積越大,無實的心難以承受,讓一個從小就沒經曆大事的孩子突然麵對這麼多,怎會受不了。對,我是懦弱。無實在當天晚上做出了決定,收拾行裝離開了家門,走的時候他不想再回頭望一眼,那個影子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