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北家住海鄉,以漁業養殖為生。
他在海邊養殖場上建了一座小屋。每天晚上,都會帶酒到海邊的小屋守夜。一邊聽著海浪,一邊喝著小酒,然後看著自己養的魚呀蝦呀,偶爾躍出水麵稍稍熱鬧一番,也確實別有一番風情。
隻是,在他每次喝酒之前,都會恭敬一杯予海中溺鬼,同時嘴裏也說著祝語:“海中溺鬼,感君不幸,今敬酒一杯,略表心意!”長此以往,他的養殖竟然總比別人家豐收,而且是質好量足。
一天傍晚,許家北較往常,早了些時候到海邊小屋。海浪輕遊,柔風悠悠,鷗鳥從他門前魚塘水麵掠過。“呦呦。”許家北拿著手中的長竹條稍稍驅趕著,以免魚苗被叼走。放下竹條之後,又往嘴裏倒了一小口酒。
突然,一個少年走來,衝他一笑。
“一起來一杯?”許家北邀請那少年,他原以為是附近漁場的人到他這裏轉轉。
“恭敬不如從命了。”少年作揖,然後在他邊上位置坐下。許家北取了酒杯,斟滿,雙手奉了過去。
就這樣,兩個人默契地一言不語,靜默著斟酌了許久。直到月上山崗,少年開口說道:“其實,今天是跟您道謝,另外,剛好也道個別。”
“道別?我們今日不過是第一次見麵吧?”許家北疑惑地看著少年。
“我們其實已經認識很久了,隻是我怕說出來會嚇到您,所以沒打算明說。”少年皺著眉頭,略作思索,說道。
“我們認識很久了?”許家北倒真是越來越疑惑了,看了一眼少年,他又飲了一杯,坦蕩說道:“你說吧,我許某人生平不做虧心事,有什麼好怕的。”
“我是海中溺鬼,多次承蒙您敬酒。我本好酒,因此來道謝。”少年一邊說,一邊暗自觀察許家北的臉色。
乍聽,許家北確實嚇了一跳,但很快又鎮定下來。
“是,我每次確實會敬鬼飲酒。而且漸漸後來發現,我的養殖多半比別人豐收,所以更加感恩,秉持初心。”
“我剛好在這片海域,飲了您的酒。投桃報李,就設法讓您更加豐收。”
“那倒是我該要謝您了。畢竟,連續幾年豐收,我家可算得上過上小康生活了。”
“是您先仁心了。”
“我們就不要客氣來客氣去,我叫許家北,家就在後邊山腳下。”
“我,本姓為王,沒有名字,你可以叫我王六郎。”
這下算得上相識了,話匣子大開,舉杯相邀,相談甚歡。
許久,許家北恍過神來,問道:“六郎,你剛才說道別,是什麼情況?”
“明日有人在海邊溺亡,代我受業。我期既滿,也該去輪回,投生人間。所以,今晚過來道謝道別。”
“才相識,就要分別,倒是倉促了。要不然我還多備些好酒好菜……”許家北隱隱有些難過,雖說今晚才算是正式見麵相識,但緣分這東西確實奇妙。
“是啊,時間太匆匆了。”王六郎一飲而盡,把杯子放在桌上。
許家北又給他斟滿,自己也端起杯子,說:“六郎,我再敬你一杯。這杯下去,我們都不要難過了。雖然你我不再相見了,但你也由此業滿劫脫,我們理應高興,要歡喜慶賀的。”
“話是如此,但願有緣再相見。”說吧,含淚一飲而盡。
接著,二人隻管暢飲,不再提離別事。
直到村雞打鳴,天邊微微泛白,二人將要分開之際,許家北問王六郎:“是誰來替你受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