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染二五0高地(1 / 3)

雪霧茫茫的二五0高地。

陣陣寒風挾裹著白色的精靈從太空滾滾而下,除了寒風尖嘯的肆掠就是“沙沙”的雪粒捶打著山野。老天爺似乎要用這白色的粉末把整個世界填平,撒累了歇會兒,稍微緩過一口氣又開始盡情狂撒。二五0高地在山穀間像扣著一個柔軟純白的大麵包,麵包的西側被貪婪的造物主切去一刀留下一道絕壁,從北邊過來的公路直穿這道被切除的絕壁底部,再拐一個彎就沿著山坡向遠方蜿蜒伸展,隻要站在這塊麵包的斷截麵頂部隨便撒下一泡尿,那尿水就會直接從高高的山頂上直接撒向公路,真是一道天然的閘門!麵包背上是李承晚守軍指揮部修築的防禦工事,再向下凡是有險可依的地方,分別部署著第一、第二道防線,每道防線都修築著大同小異的暗堡和戰壕。圓木壘起的工事露出黑洞洞瞭望窗口和射擊槍口,像幾隻機警狡猾的充滿殺機的眼睛,瞪著公路,瞪著它的四周。在雪野裏是那麼醒目,是那麼猙獰恐怖。

劉步榮連長率領著他的連隊在拂曉前終於趕到了離二五0高地靠南不遠的一個山穀裏潛伏起來。

戰士們靜靜地潛伏在可以仰視二五0高地小山溝邊,觀察選擇最佳的突破口。山頂上的敵人視野非常開闊,周圍的一切盡收眼底,無論哪個方向有個風吹草動都難以逃脫他們的視線,更何況在這白得刺眼的雪原裏。從這裏到山頂需要爬越前麵的一道緩坡,中間隻有兩道石坎和幾處隆起的雪土堆可以避免敵人的槍口,高地的西側山勢最高,一道二三十米高的懸崖從北坡繞著西側一直延伸到南坡的公路附近。在這積雪沒膝的地方撲到接近石坎的距離大概六七十米,但這幾十米的距離又是何等的遙遠,部隊根本不可能快速衝刺,隻能邁腳一步一步地艱難接近,因為雪太深太深。除了這道緩坡,沒有比這更好的進攻位置。麵對這種環境,連長心裏清楚,要想順利的占領這個高地,就必須用大炮先摧毀山頭的工事,然後再發起進攻,但是,連隊裏現在有的僅僅是幾挺重機槍和幾挺輕機槍,其它的都是殺傷力不大的衝鋒槍和手榴彈。這些武器對處在兩百米高度的防禦工事來說,如果不能越過眼前這片開闊的雪地,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這個仗應該怎樣打?他與指導員和三個排長一起交換著意見。

戰士們臥在樹林裏,爬在雪地裏,沙沙白雪覆蓋著戰士的身體。此刻,行軍的熱汗在雪地靜臥中漸漸冷卻,他們按照連長的部署,把槍膛裏的子彈壓得滿滿的,掏出一路舍不得吃的凍得像石塊般堅硬的餅子,就著嘴邊的積雪給餓得幾乎貼著脊梁的肚子增添最後一道能源。

山頂上的敵人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除了瞭望窗口的值班士兵偶爾探出腦袋外,其他的士兵還在就著工事裏的柴火暖氣和衣酣然做夢。

就在這樣一片寧靜而寒冷的冰天雪原上,一場殘酷的大戰即將打響。

天還沒有大亮,但白亮亮的雪野交相輝映,絲毫不影響望遠鏡仔細地勘查。必須趁著大雪趁著能見度較為模糊的天時抓住機遇發起進攻。

一班班長王金山率領一班以最快的速度衝向第一道屏障,盡管他們使出了渾身的力氣,在雪地裏還是像逆水過河,速度慢得讓人揪心,幸好雪大如霧,光線昏昏暗弱,沒有引起敵人瞭望觀察哨的注意,一班非常順利地進入石坎下潛伏。接著二班的戰士開始往另一道土坎下接近,剛剛走了不到二十米,就聽到敵人工事裏哇哇一片驚叫,接著,山上的機槍就“嗒嗒”地響起來,睡夢中的敵人衝出工事衝向戰壕,輕重武器一起開火,子彈像雨點一樣橫掃過來,不到幾分鍾二班的戰士前後便全部倒在了雪地裏。戰士滾過的雪地留下刺目的血紅,積雪在滾熱的血水裏融化成一個個黑洞。伏在屏障下的一班戰士們瞪著血紅的眼睛,投向敵人的手榴彈因距離太遠對居高臨下的敵人構不成任何威脅,反而還迎來了敵人如飛蝗般的手雷,頓時雪地上積雪飛濺,濃煙四起。為了不再暴露隱藏的地點,戰士們隻能緊貼石坎,任憑一層又一層掀起的飛雪泥土鋪麵覆蓋身體,給占著絕對優勢的敵人造成毫無動靜的假相。

埋伏在山溝樹林裏的後續部隊被敵人強烈的槍彈壓得抬不起頭來。連長的兩隻拳頭捏得吱吱的響,噴射著怒火的眼睛緊緊盯著前方,他命令三排長杜魯民:“帶領三排,繞到北側,減輕一班的壓力,對敵人實行兩麵夾擊!速度越快越好!”

“是!”

杜魯民帶著三排的戰士借著南坡上騰起的雪霧迅速向西北繞進,他們的機槍剛一打響,山上的敵人就借著懸崖的有利的地形展開瘋狂地阻擊,四五條火舌交叉橫掃,無數顆手雷密密麻麻往下扔。

三排的衝鋒失敗了,被敵人壓在山下連頭也抬不起來,連長擔心敵人的反衝鋒,命令戰士們往後撤退。兩次衝鋒,敵人毫發未損,三排的五個戰士又白白犧牲了。首次交戰,我誌願軍連隊以傷亡十一人的代價徹底失敗。

連長和指導員表情都非常嚴肅。像這樣的攻堅戰,連隊也不是第一次碰上,可像今天這樣一次衝鋒除了白白付出犧牲之外,戰鬥競毫無進展,卻還是從沒有遇見過的尷尬。一班有沒有生還的可能還不知道結果,他和指導員急忙召集精英,緊急召開諸葛會議,商量應急對策。

狂炸猛掃的敵人發現我方沒有了動靜,也停止了射擊。戰場上又恢複了平靜。敵人輕鬆地打退了誌願軍的第一次衝鋒,顯然是有點出乎他們的意料。開始他們還爬在戰壕裏警惕地注視著陣地的變化,等了好幾分鍾,既不見我方有什麼動靜,也不見我方有炮火支援。便開始得意洋洋,竟毫無顧忌地在戰壕裏來回竄動,狂笑慶賀他們的勝利。

隨著戰場槍聲的平息,老天爺也停止了篩撒雪沫,仿佛老天爺也在靜靜關注這場戰鬥的進展。

石坎下的泥土開始蠕動,埋在泥雪下的一班戰士像封神榜裏的土行孫一樣又一個個鑽了出來。敵人的喧囂不時地傳進戰士的耳鼓,聽到敵人哇哩哇啦的鳥語,氣得一班戰士渾身發抖,雙眼冒血。現在敵人還沒有發現他們,他們要利用與敵人最近而又不被敵人發現的機會尋找有利的戰機。他們見身邊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大石頭,便貓著腰躲到大石頭背後,在這裏他們可以清楚地看見戰壕裏的敵人晃來晃去的腦袋。

王金山見兩個戰士抬起了槍口,輕聲說:“沉住氣,不到時機成熟,千萬不要亂開槍,連長他們這時一定也在商量新的進攻計劃,我們一定要守住我們現在這個位置,不能輕易暴露我們的存在。”

他們也在敵人的鼻子下等待著機會、商量著對策。

山穀樹林裏。戰士們都被第一次衝鋒的失敗和敵人的狂妄氣炸了肺、氣紅了眼,他們忘記了寒冷和饑餓,圍在一起不停地爭執著第二次進攻的方案。正在大家爭得熱烈時,電台裏傳來了團首長的命令:敵人依仗現代化的坦克和裝甲車輛,南逃速度較快,我追擊部隊一時無法趕上,命令你們連隊要不惜一切代價,務必在三個小時內攻占高地,把這一路逃敵死死堵住。

三個小時!時間就是命令,時間就是生命。如果在三個小時之內不能拿下高地,等三個小時以後敵人南逃部隊趕到,到那時別說堵住逃敵,他們就變成逃敵和守敵牙祭,後果就不堪設想。可是,眼睜睜地看著敵人在山腰上的戰壕裏跑來跑去,可就是找不到進攻的位置。連長急得滿頭冒汗,望著射程之外的狂敵恨得直罵娘。

一排長鄭福庭突然興奮地叫道:“連長,一班的戰士都還活著,那兒,你看!”

連長舉起望遠鏡把鏡頭對準了一班戰士,樂得眉開眼笑:“好,朱彥夫這小子是個打阻擊的能手,相信他在關鍵的時候能想出一個出奇製勝的方法,王金山的腦瓜子思考問題細致周全,這兩個家夥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的,大家隨時做好衝鋒準備!”

敵守軍戰壕裏。陣地最高指揮官耀武揚威地來到戰士中間,對部下取得的首戰大捷表示高度讚賞。他在士兵麵前揮舞著雙手,作著精彩的激勵演講。這個陣地指揮官也真是太狂傲了,他根本就不把山穀裏射程之外的中國誌願軍放在眼裏,竟然抬腿跨出戰壕,站在雪堆上用他的美式望遠鏡欣賞穀底的敗敵,對著穀底的那片樹林指手畫腳,那神態猶如已取得戰爭絕對勝利的將軍,在向世界炫耀他的輝煌戰果,在向他戰敗的對手展示他偉岸雄姿。幾個小頭目被上司的狂傲所感染,也站到戰壕外炫耀起來,向著穀底的誌願軍連隊哇哇啦啦著隻有他們自己才能聽懂的神氣語言。

大石頭背後。五支瓦藍瓦藍的槍口對準了那群被勝利衝昏了腦袋的敵人。

王金山興奮不已,壓抑著內心的激動說:“不要急躁,我收拾左麵的,你們兩個收拾右麵的,朱彥夫你是咱連有名的神槍手,那個當官的就交給你了,給咱們犧牲的戰友好好出口惡氣!”

“這要是個最大的軍官就好了,放心吧班長,保證給他來個透心涼!”朱彥夫隻知道這是個軍官,還真看不出來這個家夥就是陣地首席指揮官。

“管他媽的是什麼官,先報銷了再說,距離有點遠,注意槍口位置。”班長心細,為了穩中求勝,還是提醒戰友注意,因為這是個非常難得的機會。雖然這幾個敵人都在射程之內,但他心裏明白,這個射程並非完全有效射程,從間隔的距離判斷,要想首發命中還必須在準星上稍稍抬高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