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拂檻樓。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這一對對聯是阿九當年親手題的。
阿九如今站在這裏,想自己大約再寫這句已寫不出這樣風韻了。昔年時,尚能想一想盛世大唐,想一想盛世大唐裏絕色傾國的楊貴妃,以賦予詩靈魂與顏色。現在,實在是懶得想。
走離春風拂檻,去到春風拂檻斜對過的茶館。沒進門就聽見樓上一男一女,一老一少正咿咿呀呀唱著評書,一樓說笑叫罵聲摻和著評書一同進耳朵來,就顯得曲調樂聲格外的婉轉清亮。進了門,嘈雜聲就更大了,淹了好聽的評書。
“小姐,您要點兒啥?”
阿九抬腳上樓,“高腳茶一壺。”
“好嘞。高腳茶一壺——”
阿九上了樓,看了一圈,所幸還有位子。往離評書聲最近的位子走過去,評書人的臉也漸漸顯現出來,阿九坐下聽著評書想,婦人的臉有些熟悉,還可見腦海中當年女娘時的樣子,老爺子卻渾然是生人了。
阿九就著茶聽著曲兒,天昏下來,燈點起來,茶館二樓的人來來往往一批就一批,茶樓對過兒春風拂檻也開了。
阿九聽完了這一曲,付了茶錢,往春風拂檻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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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這是哪兒來的漂亮女娃兒。您是要……”
“我找文娘。”看著姑娘已散去笑意的眼底,又補了一句,“來打擂的。”
“誒,小書子,領著這位上微茫。”姑娘又轉身向阿九,俯身行禮,“女娘,得您稍候。”
阿九點點頭,跟著小廝上樓,不一會兒突然問道,“文娘還是住在思無邪嗎?”
“沒,如今的文娘住在山水一程。”
“此名取何意?”
“故人歸去後,雖身處萬家燈火,應是閑適生活,可一路走來,隻覺心中風雪交加,寂寞孤苦無依。”
阿九轉身,看著身前的漂亮姑娘莞爾一笑,“《長相思·山一程》是寫思鄉,堂堂春風拂檻的文娘怎麼犯了這樣的錯,一會兒可不是將要輸了?”麵前的妙人忽的落下淚來,“阿姐在何處,何處便是吾鄉……”阿九看著梨花帶雨,又拂袖掩麵的人兒大感頭疼,隻得弱弱的說,“我餓了……”
……
文娘袖子一甩,轉頭對著小書兒說:“叫飯菜,去找你酥藤姐拿鑰匙,把桌擺到思無邪去,再送碗甜湯,還有納福包,風舞卷葉酥,花盞龍眼,香酥蘋果,奶白葡萄,蜜餞青梅到我房裏。”
小書兒一臉驚愕,被文娘的變臉功夫驚的還沒回過神兒來。隨著阿九擺擺手,小書兒的驚嚇眼光又轉到阿九身上,“把思無邪開開就是了,今晚我到你那兒睡。”阿九又向小書兒,“飯菜不需多,也送到山水一程。”可憐的小書兒這時候倒是回了神兒,應了一聲就下樓去了,留下了又要掩麵而泣的文娘和直愣愣的阿九。
阿九實在無奈又心虛,扯下文娘的水袖,“好了好啦,我不是回來了?別哭了。”文娘抽抽涕涕,“我們都以為你不回來了,你離開沒多久,老周頭走了,沒一年前三媽也沒了。”阿九給文娘擦了眼淚兒,“別哭了,過兩天帶我去拜祭他們吧。”文娘自己個兒抽涕了兩聲總算止住了哭,挽住阿九的胳膊把阿九牽去了去山水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