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3)

因為勝利被判緩刑,不可能擔任任何職務,隻能在家中閑呆著。

一天渝梅對任木子說:“老頭子,這勝利成天沒事幹,在家閑著,白天睡大覺,晚上不消停。天天晚上弄得玉妹睡不踏實……”

“這勝利不是個省油的燈。我給他派點兒活,讓他去幹。”任木子說道。

第二天任木子叫住勝利:“勝利,你現在不上班了,可不能在家裏吃閑飯,總得幹點營生。今天你就上任:一,每天早晨你把五袋奶放進微波爐裏,開機後,中火五分鍾就好了。然後把麵包切成片,放在鐵架上用中火在微波爐烤兩分鍾,再擺上桌,抹上果醬。再把鹽水香腸切成半厘米厚的薄片放在盤子。六點半小軍上學,玉妹上班就可以吃上早餐走了。這一切你要六點起來準備的。”

“是,爸爸,我天天一定六點準時起床,做好早餐。”勝利答應道。

“午餐不用你做,阿姨做,但是菜必須你去買。咱們家中午每天四個菜,一個湯,菜錢限製在一百元上下。兩個葷菜,豬肉或者排骨,魚或者雞鴨。兩個葷菜每天不要重樣。素菜,或是四季豆、黃瓜,辣椒,芹菜、蘿卜都行。湯嘛,或者紫菜湯,雞蛋湯,鯽魚湯都行,放點菠菜小白菜都行。對啦,要經常吃點豆腐,增加蛋白質。還有你要買些綠豆之類的豆子,熬點綠豆粥喝。記住菜錢天天由你媽媽給你,不準你亂花亂買。”任木子繼續講道。

“是,我記住了。”出事之後勝利變得聽話了。尤其是在玉妹麵前,那是百依百順,就連幹那事也唯夫人之命而行。玉妹雖說剛過四十,可是興趣不減,所以常常讓勝利加班加點。每天看起來玉妹臉色紅潤,光彩照人,神采奕奕。而勝利如同脫了毛的公雞,沒了早先的神氣,無精打采。其實每晚上不消停,正是他在加班加點,累得喘氣如牛,耗精費力呢。

開始渝梅天天帶勝利去菜市場買菜,教他如何挑選如何講價,一來二往,勝利漸漸入行了,認識了賣肉賣魚賣菜的小販,市場的人們都認識了這個衣著光鮮整潔的大老爺們兜裏有錢,盡買好吃的。玉妹怕委屈了丈夫,偷偷把每天的菜錢漲到了二百元,這樣勝利每天可以剩下百八十元,落入自己口袋裏了。

每天買菜回來,他沒事就站在廚房看雇來的廚師阿姨做菜,慢慢地也學會了幾個菜。手藝也有了,他不甘平庸,就去書店買回來一些做菜的菜譜來學著做,先學著做川菜,後來又學做魯菜京菜,越做手藝越精了。甚至連任木子都說做得好。到後來反倒是阿姨向他討教了。

一晃三年過去了,一天小軍拿回來一張登記表,吃晚飯的時候小軍問道:“爸爸,學校發了一張登記表,要填爸爸媽媽都在哪兒,幹什麼工作,爸爸,你現在幹啥工作?”

勝利頓時大張嘴,不知該咋講。玉妹馬上替他解圍:“兒子,你爸爸前幾年幹工作累壞了,媽媽要爸爸回家休息。你就填爸爸在家待業吧。”

小軍點點頭,又問:“媽媽,你呢?”

“媽媽,在聯合公司和華都大酒店工作。”

“幹啥工作?”

“坐辦公室。”

小軍說:“好的。”

任木子聽了,隻哼了一聲,沒說話。

渝梅怕兒子傷心,拉了勝利一下,說:“勝利,你今天的魚燒得好,油而不膩,肉嫩湯鮮,香辣適中,沒有半點魚腥。明天再燒一次。”

勝利苦笑一下,點頭說:“好的。”

晚上勝利先洗完澡上床了,兩眼看著天花板出神。半個小時後玉妹也洗完了,“我要,我要……”她抱住丈夫親吻著,“快,快……”

自幼生活在易家寨那個偏僻貧窮的山鄉。因為父親遭受不公平的待遇,連累母親和自己也跟著陷入被人歧視欺辱的境地。然而自然界有一條不成規律的規律,能夠衝破壓力和桎梏的種子一定會開出鮮花或長成參天大樹。在那個缺衣少食的歲月中玉妹如同衝破壓力和桎梏的種子成長為一個婷婷玉立的、方圓幾十裏內有名的美麗姑娘。可是美麗沒給她帶來幸福,而是災難。當地的土皇帝--公社書記的少爺易老大看中了,非要霸占她。玉妹隻能忍痛告別父母,亡命他鄉,幸虧在途中遇見了勝利和他的舅舅讓自己擺脫了易老大的追捕。在危難之中勝利和她迸發出的愛情火花,讓他們成了夫妻。那是一段驚心動魄的經曆,曆經千辛萬苦,有情人終成眷屬。尤其是任家是幹部家庭、城市戶口:而玉妹是個農村戶口,無家可歸。地位相差不啻地下天上,可是爸爸媽媽並沒有刁難這位不請自來的媳婦,而是如對待親生女兒一樣對待自己。這樣任家不僅僅是夫家,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家,公公婆婆如同伯伯伯娘一樣對她。自打自己成了勝利的妻子,婆婆每個月就以玉妹的名義給伯伯伯娘寄生活費,錢數不多,卻實實在在暖人心扉。正因為這樣,當公公退休後玉妹立刻讓公婆遷來同住的。這也是玉妹不肯拆散這個家的原因。自己命運改變都與任家有關,已經融為了一體了。

那天晚上勝利動情地向玉妹講述了他們回易家寨的深切感受。伯伯從五十年代起就遭受不公平待遇,到了現在年近古稀卻仍然孜孜不倦教書育人,念念不忘為山鄉教育事業出力。他斬釘截鐵地回絕了勝利叫他和伯娘離開易家寨和學校的請求,不願到遼遠來享福。

“不,我們不去。勝利,你和玉妹,還有小軍,你們好好在大城市生活,為國家多做貢獻我就心滿意足了。易家寨因為你們而驕傲,我感到很自豪。我生是山裏人,死是山裏鬼。為了山裏的孩子們能夠成為像你們一樣對國家有貢獻的人,為國家創造財富,我願意在山裏幹一輩子,一不求名,二不求利,隻求為中華民族能夠複興強大!”伯伯的一席話讓勝利心靈受到了巨大的震撼。

當他看到外婆和父親這些老一輩革命者為了山區孩子捐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還不辭辛勞奔走疾呼。更深深觸動了他心靈中那一根還沒泯滅的良心之弦。他反省自己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悔恨慚愧占據了自己思想和靈魂。經過幾天幾夜的激烈鬥爭他終於鼓足了勇氣向妻子坦白了一切,哀求妻子原諒她的醜陋和卑賤。剛聽到丈夫的坦白,玉妹和普通女人一樣震驚憤怒和怒火衝天,誓言一刀兩斷。可是她看到丈夫是真心悔恨並且痛哭流涕哀求自己救救他的時候,她猛然明白了,一旦失去了丈夫,就失去了這個與她融為一體的家了。自己和丈夫、和這個家已經無法分開了。她冷靜下來了,仔細斟酌了丈夫的罪行,知道隻有外婆和舅舅才能救丈夫,於是押著勝利去見長勝了。

正因為自己這樣才保全了這個家,並且讓丈夫平平安安在家中度過了三年。她讓公公婆婆把勝利緊緊拴了三年,不讓他又任何機會同舊有的情人來往,徹底掐斷了那些亂七八糟的絲絲網網。

“編密夫妻網,不留鑽狗洞。”玉妹心中念叨道。

“老婆,我的緩刑滿了,已經通知我,自由了。”勝利說道。

“好啊,老公,你想好了沒有,在聯合公司還是華都大酒店幹個什麼?”

“不,老婆,我哪也不去。”

“怎麼還想自己創業”

“不,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繩。我啥也不想幹。隻求在家裏好好陪老婆,陪兒子。給你們買菜、做飯。當個家庭主男,好好侍候你,老婆。”勝利真心實意講道。

玉妹緊緊抱住丈夫親吻著,“老公,隨你的便……”

早晨起來,玉妹淡淡畫了一下妝,拎起路易威登皮包,來到餐廳吃早餐。勝利問她:“老婆,今天是小軍生日,怎麼過呀。”

玉妹說:“小孩子生日,簡單一些。我給他買個小蛋糕回來。弄幾個菜就行了,弄個水煮魚、燒隻大公雞、燒排骨……”

“好的,我照辦就是了。”勝利答應道。

玉妹吃完早餐坐車上班去了。勝利等父母起床,梳洗後吃了早餐,他收拾好碗筷,這才拎起菜籃到菜市場去了。

他買了一條活蹦亂跳、三斤多重的活鯉魚,看著人家把魚殺了,刮了鱗,清理完腸腸肚肚後裝在塑料袋中放進菜籃裏。然後到賣活雞的地方,選了一隻五斤多重的大公雞,叫人殺雞放血,然後用熱水燙淨了雞毛,清理除內髒,最後放進菜籃裏。這才來到賣肉的攤位前砍了三斤排骨,割了三斤後肘肉。又買了些芸豆、茄子和黃瓜之類的小菜。看了看采購的東西能夠做五、六個菜了,他才放心往回走。

回家的路上在菜市場不遠有一拐角處,有一段街比較僻靜,幾乎沒人走過。勝利因為從這裏過去,出去就是一條大路,不遠就是自己家了。所以勝利常常抄這條路回家。

迎麵來了一位頭戴前進帽,身穿黑色舊西服的家夥,此人帽簷低低的看不清麵孔。走到自己麵前,突然站住了,發聲道:“堂堂任大老板,怎麼當成廚子大師傅啦,上街買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