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雷家大院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繁華熱鬧,冷冷清清,死一般寂靜。隻剩澤元夫婦和兩個妹子,管家和十多個男仆、四個老媽子。鳳珠跪在大廳上四個棺木前涰泣,兩個妹子幫澤元在棺木前的陶盆裏點香燭燒紙錢。
還不到中午太夫人和小玲轎子回來了。還沒進大門,太夫人就發現了異常。轎子進了前麵第一進院,太夫人就叫落轎,喊道:“管家,管家!”邊喊邊出轎,往大廳裏走。
等管家來到時,太夫人已經坐在大廳首席椅子上,厲聲問道:“咋個會有這麼多棺木?究竟出了啥子事情?”
管家一下子跪在她麵前,悲不自禁說道:“太夫人,咱們雷家糟了大難啦。嗚嗚,嗚嗚。”
“啥子大難,說,快說。”太夫人喝道。
管家像個三歲小孩似流著淚說道:“接官堡的李老大和老爺不知結了啥子仇,昨晚上李老大帶人攻進大院了,打死了老爺和二奶奶,還有二小姐和二姑爺。把所有的奶奶和十六歲以上的丫頭全掠走了,小丫頭全放走了。”
“啊!”太夫人放佛被雷擊中,暈倒在椅子上。
澤元和鳳珠慌忙上前抱住她,“婆婆,婆婆,(四川人稱祖母為婆婆)……”不住地呼喚。兩個妹兒忙端來一碗涼水,鳳珠喝了一口,“卜”地噴在老婦人臉上,兩個妹兒澤用手帕給拭幹。澤元見噴涼水不行,就用大拇指用力掐人中。慢慢地太夫人蘇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罪有應得,該遭報應!”
太夫人環顧一下圍著她的鳳珠、澤元和兩個妹兒,掙紮著站起來,鳳珠攙扶她走到廳中央的棺木前,用手撫摸著牛氏、澤瑞、鳳琳的棺木,悲哀地說道:“孩子們哪,你們不該死呀。你們都是冤死鬼!”
“太夫人,您老人家節哀順變。這些喪事在下會張羅,雷家許多大事還得你料理才行。”管家上前勸慰道。
“嗯!”太夫人用手拭幹淚水,回到太師椅坐好,叫過小玲,拉著她的手說:“小玲,娘今天告訴你,當年寅雄的老爹死那年,我也隻有十六、七歲,守寡快四十年了,好不容易熬到今天。原指望寅雄成為一個規矩守法的鄉紳良民,守住這千萬家業,吃喝無憂,平安一生。想不到竟成了個孽障,被他婆婆教成了一個禍害四方的惡魔!搶男霸女,奸淫良家少女,草菅人命,魚肉百姓,無惡不作。終於招來殺身之禍。現在姬妾之中隻有你一個人留了下來,肚子裏還有他的孩子,這是雷家唯一的血脈。孩子出世,若是男的,必須繼承雷家這偌大家業;若是女的,隻能招婿入贅。小玲,你年紀輕輕。我呢不強留你為那該死的孽障守寡,把孩子留下,找一個好人家改嫁。孩子交給我來撫養,也算我為雷家盡最後一點心意。”
小玲一邊聽著一邊淚下如注。小玲的父親是鄉間一名塾師,家中僅有五畝田地,那年母親患重病,父親賣了家中田地和房屋為母親治病,結果錢花光了,母親病依舊沒好,一年後去世。為了葬母,小玲甘心賣與雷家。雷老大花五塊大洋將她買回來,見小玲長得俊秀,就霸占了她,並且納為第四十七房小妾。自從她懷孕後太夫人就把她特別看護起來,不準雷老大再碰她。讓小玲跟自己吃住在一起。
“娘,你就是我的親娘!”小玲非常感激太夫人對自己的照顧,“我一輩子留在雷家,不再嫁人,我是你的女兒!”
“好吧,這可太委屈你啦!孩子,你就是娘的女兒!”太夫人哽咽說道,“你快回房休息吧。這裏的事情娘會處置妥當的。”
小玲在兩個妹兒攙扶下回房了。
太夫人問管家:“家中都損失了些啥子?”
管家一一如實報賬。太夫人聽後,頗為感慨:“阿彌陀佛,蒼天有眼。這夥人不是土匪,其實是一夥有情有義之士。人家是替天行道,為民除害呀。我想他們掠走了那些少奶奶和丫頭,是給她們生路,不讓這些女娃們替雷老大陪葬守寡呀,是好事。咱們就自認倒黴吧,不必報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