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老太太說:“言重了言重了。先是你們江家的家風教出了我的乖乖的兒媳婦,後是秀瑛多年照顧我這個瞎老太婆,她在我們龍家沒有想到福喲。你弄個重的話我啷個受得起,你這杯酒我啷個喝得下?”
秀瑛說:“姆,我哥說得對頭。您就喝了嘛。”
秉誠和秉靈說:“姆,喝了嘛,喝了嘛。”
龍老太太說:“你們都弄個說,那我就厚起臉皮喝了喲。”
秀坤接著說:“這第三杯酒,我要敬秉誠和秉靈兩位兄弟,昨晚上我爺和姆跟我擺了大半夜,對你們兩兄弟是讚賞有加。特別是這些年裏對我二老的照顧,令秀坤敢不敬佩。這杯酒我敬兩位兄弟。”
秉誠說:“秀坤哥子客氣了。我們本是一家人就不說兩家話,我們隻是做了晚輩該做的事。”
秉靈說:“哥哥弄個說就見外了,秀瑛的爺也是我的爺,她的老人就是我的老人,無論哥哥你在不在他們身邊,那些事情都該我做。”然後他對秉誠說:“哥,我們就厚起臉皮喝了嘛。”
江唐氏說:“好啦好啦,酒就等哈兒喝,龍門陣慢慢擺,菜都冷了,先吃菜先吃菜。”
眾人應和著說:“對頭對頭,吃菜吃菜。”於是席麵上一陣羮筷聲。酒至半酣時,人們興頭大起,也就有話說話無話找話說,也就顧不得許多禮節了。一時間少敬老,老敬少;弟敬兄,兄敬弟;妹敬嫂,嫂敬妹;人們都陶醉在濃濃的親情之中。
秀坤對秉誠說:“秉誠兄弟你不容易呀,作為長兄,為了一家人你到現在還未娶親,秀瑛剛才跟我說起眼淚花花都要流出來啦。”
秉誠說:“兄弟媳婦心痛當哥哥的我心頭曉得,還有我姆和我兄弟,他們心頭啷個想的我都清楚。但屋頭弄多張嘴巴要吃飯,我當長兄的要負責唦。我爺臨走的時候是把一家人都交給我啦,我是當著他老人家發了誓的呀。嗚--嗚--”多年的委屈使他說到傷心處,禁不住哭了起來。
眾人忙著給他端茶遞水。龍老太太臉上掛不住了,輕輕地責備兒子說:“兒啦,你喝醉了,你少喝點嘛。”
秉誠說:“姆,我沒有喝醉,我保證說話不得出格。”
秀瑛說:“姆,反正這裏沒得外人得,大哥心裏難過,就讓他說嘛。”
秉誠使勁喘了幾口氣,心裏稍稍平靜了些,就接著說:“說老實話,哪個不想接堂客,哪個不想生兒育女?隻有我,我不敢想啊。現在我敢想了,外頭的債基本還完了,煥章長大了可以幫屋頭一把了,屋頭的生活鬆活些了,我也敢想一下子接堂客的事情了。”
秉靈一聽高興了,對秉誠說:“哥,你想通啦?”
秉誠說:“想通了。”
秉靈對秀瑛說:“秀瑛,明天你就去‘斑竹林’找王三娘,問她上回說的‘石院子’陳宏光陳大爺三姑娘的事還作不作數。”
秀瑛說:“要得。”
秉誠借著酒興說:“慢忙得,慢忙得。啥子‘石院子’?啥子‘三姑娘’,我要接的堂客住在‘半坡頭’。”
秀瑛說:“‘半坡頭’?,那裏好像就隻住了一家姓劉的寡婦得嘛。”
秉誠說:“啥子姓劉的寡婦喲,人家叫張發芝。”
龍老太太說:“啥子呢?你要娶個寡婦?!”
秉誠說:“當寡婦又不是她各人想當的,是他男人各人要短命得嘛,關她啥子事?”
龍老太太說:“你好端端的娶個寡婦幹啥子?這話好說不好聽喲。”
秉誠鐵了心的說:“反正呢,如果要給我接堂客你們就到‘半坡頭’去提親。不然,你們就慢慢等倒嘛。”
秀坤說:“姻伯娘你莫急。外頭的世道已經變了,寡婦不寡婦其實就是個身份而已,隻要秉誠兄弟喜歡就行。”
蕭葒依說:“大娘,現在全世界都在興起婦女解放運動,我們中國也已經推翻了封建統治,婦女也要解放,我們女人不要自己看不起自己。寡婦怎麼啦?不就是以前嫁過人嗎?難道丈夫死了,做妻子的就要一輩子守寡來為他殉葬嗎?”
龍老太太似懂非懂的問:“娶寡婦真的沒得關係嗎?”
秀坤說:“沒得關係。就看秉誠兄弟是不是喜歡,如果是真心喜歡她就沒得關係。”
龍老太太說:“弄個說,這世道真的是變啦。”
江唐氏抿嘴搖頭地說“變啦喲,變啦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