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煥章入袍已是一年有餘。其間,除馬明翰偶有陪客人前來賭錢玩耍,再就是每年農曆五月十三關聖人單刀赴會日召開的“香堂會”、農曆七月十五舉行的悼念死亡兄弟的“盂蘭會”和農曆臘月初幾頭舉辦的“團年會”期間,煥章與馬明翰有過見麵外,平時幾無往來。
日子就在看似波瀾不驚的平靜中過去了。這一天,賭場裏來了一群客人,領頭者身材中等,微胖,身穿淺灰色緞麵衣服,走路大搖大擺,一看就是一個有身份的人。他的身後跟著幾個穿黑衣服的人,大概是他的跟班。領頭者一屁股坐在了賭桌旁,黑衣人距他幾步外站立著。領頭者好像喝了不少酒,滿口酒氣,連連打嗝。看那架勢定是貴客,煥章等人都小心伺候著。領頭者剛開始還算有規矩,但他好像手氣不太好,玩二十一點不是小就是爆,連連輸錢使他的心情也開始煩躁起來。他操著一口下江口音開始罵娘,一會兒說牌質不好,一會兒又罵莊家出老千。看到賭場裏的哥弟們有些按捺不住,久經世麵、處事老道嗨八排的賭場執事陳二貴,見那人身份貴重不是一般賭客,一邊示意哥弟們稍安勿躁,一邊囑咐煥章等人小心伺候了。於是,煥章端茶更為小心遞水更為謹細。
然而,哥弟們的忍讓並沒有換來那人的收斂,反而越是張狂。他敲打著茶碗蓋子說茶水涼了,煥章趕緊的端過茶碗給他添了熱開水送去,哪知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噗”的一下對著煥章的臉噴去,嘴裏罵著:“你個小癟三,想燙死我呀!”
煥章抹了一把滿臉的茶水,仍低著頭對那人說:“大爺稍後,我這就給你重換一碗。”少時,煥章端茶碗遞上。
那人接過茶碗喝了一口,舉起茶碗猛地摔在地上,大聲罵道:“小癟三,你給我端碗什麼爛茶,你想毒死我嗎?”那茶碗摔在地上,茶葉子和碎磁濺了一地。煥章二話沒說,默默地拿過掃把和撮箕不慌不忙的清掃著地上的渣滓。
陳二貴對那人說:“先生不像是來玩的,未必你今天你是來挑事的?”
那人說:“你隻說對了一半,我今天既是來玩的,也順便挑點事情。”
陳二貴問:“本碼頭有錯?”
那人說:“無錯。”
陳二貴又問:“你與本碼頭有仇?”
那人說:“無仇。”
陳二貴再問:“既然無錯無仇,那先生今天這是為啥子?”
那人學著虞城方言說:“不為啥子。早就聽說貴龍大碼頭的袍哥人家如何如何的不得了,所以我今天就過來試一下。”
陳二貴說:“那先生今天以為怎樣?”
那人說:“不怎麼樣。不過就是一個養了一群軟蛋的爛碼頭。哈哈哈哈。”
眾哥弟早已按捺不住,不曉得哪個喊了一聲“動手”,眾哥弟就與那人的黑衣隨從們混打起來。對方本是有備而來個個是高手,而眾哥弟平時缺訓少練自然不是對手,有幾個哥弟已被放倒。這陳二貴早已心生懼怕,自己又不敢上前送打,但光躲在眾人之後又怕人笑話,無奈之下隻得喊道:“慢倒慢倒,”眾人聽見喊聲都住了手。
陳二貴說:“再弄個打下去,屋頭的行頭把子都要遭打爛完了。二天大哥怪罪下來哪個擔待得起。”然後對那人說:“哪天找個壩壩頭我們再會一下。”哪知眾哥弟不依,紛紛喊道“莫放他們走了,就是遭打死了也莫拿笑話給他們看。”
那人說:“不怕死的就上來吧。”說著轉身欲走,嘴裏大聲喊著:“都是些軟蛋,就是個爛碼頭。”說完揚長而去。
那人剛走兩步,背後突然有個稍顯稚嫩的聲音大喝一聲:“站到!”
那人轉過身來,定睛一看,他的背後沒有別人,就隻有那個端茶倒水正在掃渣渣的雜役茶倌,正對他怒目而視。那人問:“是你在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