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秉靈押送甘蔗去虞城後,秀瑛的擔心一天比一天重。也不知他找到煥章沒有?甘蔗賣掉了嗎?究竟哪天能回來?秀瑛這女人,就是個操心的命。她不光操心自己的丈夫,還操心大哥和自己的婆婆。
大哥秉誠自上次銀沙鎮驚魂三日後,他的婚事就拖下來了。本來按龍家的條件,秉誠雖然已年過四十再找個青頭姑娘也不是啥子難事。但銀沙鎮之事已使秉誠的聲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說是他與劉張氏那個寡婦扯不清,有說是他牯奸劉張氏,有說是他與劉張氏私通,反正無論是牯奸也罷私通也罷都是很不好的名聲。因此,哪家的姑娘還敢嫁給你這種人當堂客。秀瑛拜托“斑竹林”的王三娘說了好多家的媒,都幹不起,人家一聽到龍秉誠的名字就擺手甩腦殼,一連串的“算了算了算了”,幾價錢就把人家王三娘給打發出來了。後來,整得王三娘都甩腦殼,跟秀瑛說,莫法,沒得人願意。後來那王三娘像淘金子弄個找到了一家姓金的寡婦,倒是比秉誠小十好幾歲,但是人家帶了三個娃兒,大的十來歲,小的剛剛斷奶。說她男人開山放炮炸石頭的時候遭炸死了,也就是上半年的事。經王三娘三寸不爛之舌的說合,那金寡婦居然同意了。王三娘跟人家說,女人嫁男人也就是求個生活。人家都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何況龍家現在好得很喲,兩個壯勞力四個嘴巴吃飯,還在做生意,你要是嫁過去那硬是安逸得扳。外頭的人說人家龍秉誠和哪個寡婦兩個好,他是個男人,身體又好又莫得堂客,找個婆娘歡喜一下有啥子嘛。那些有錢人家三妻四妾的,多個女人又有啥子嘛,隻要你各人的肚兒整飽了,娃娃跟你養大了,你一個女人家家的還圖啥子呢?這金寡婦經不住王三娘的勸說,也就同意了。於是,就等選日子娶過門了。秀瑛這個兄弟媳婦當的,那硬是沒得話說。
說秀瑛操心婆婆,那是一點不假。龍老太太這半把年身體就差了,又咳又喘,秀瑛精心照顧自不必說,但請太醫都看好幾回了,病情就是不見好。急得秀瑛催秉誠用滑竿把她抬到銀沙鎮去,找自己的嫂嫂蕭葒依給治一下。哪曉得龍老太太就是不同意,她不相信蕭葒依的西醫治療。她說我這弄個大一包的草草藥熬了幾大碗吃了都整不住,她那弄個小的幾片白煞煞的藥就能把人的病醫好了,鬼大爺才相信。她說她就隻是信食中藥,不去相信他們舅娘的那個西藥。所以,她老人家死個舅子都不去銀沙鎮找蕭葒依治病。她是老天牌,秉誠和秀瑛也隻有幹著急,莫法。
這天傍晚的時候,老太太又咳得有點厲害了,秉靈去虞城做生意還沒有回來,秀瑛隻好有催秉誠去石坎場請王太醫。秉誠哪敢怠慢,扯起腳杆就開跑。到了石坎場,王太醫聽說後就對秉誠說,你姆的病我曉得,我這裏先給你開兩服藥,你抓回去先熬來吃倒,若鬆了就好了,若不鬆你再來找我。秉誠抓好藥就往回趕,走到半路的時候猛地聽到黑夜中有個女人的聲音在喊他。一聽這聲音,秉誠就僵在那兒了,還沒等他轉過身來,女人肉唧唧的身子就把他抱住了。女人這一抱,就把秉誠的魂給抱脫了。女人緊貼著秉誠的後背,哭著說:“我找了你好久了,白天晚上的就在這周圍轉,今天終於等到你了。”
秉誠都是從鬼門關裏頭走過一回的人了,對與劉張氏的關係真的是心有餘悸。再加上這段時間忙著幫秉靈收甘蔗,又操心他姆的病,倒是真的把女人忘得幹幹淨淨的。今天突然被女人抱到,他好像又找回了點感覺。他輕輕地扳開女人的手,轉過身來問她說:“你找我,幹啥子?”
女人又撲上來抱住他,好像怕他跑掉了樣。女人的眼淚打濕了秉誠的胸膛。過了一會兒,女人好像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說:“我男人,上個月就死了。”
秉誠一聽吃了一驚,問:“咋個會呢?”
女人說:“他抽上了大煙戒不脫,他很痛苦,就各人吞鴉片,死了。”女人說著,禁不住又“嚶嚶”地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