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郡,洛河之南。
程立自從馬越走後便忙碌了起來,蹇碩攜帶的詔令一出整個洛南便沸騰了起來,前來獻田的大戶絡繹不絕。程立的使命便是將這些大戶統統登記在冊,記錄他們獻出的每一分田地。之後再將洛北遷徙而來的百姓登記,分與他們足夠的田地。
這是一份聽來容易實則龐大而瑣碎的工作,程立終日坐在官寺中整理檔案,將這些簡牘分門別類地規整。
“東阿範氏,獻田千畝,二郎官名範冀、範溫。東阿薛氏,獻田五百畝,郎官名薛華。陽穀秦氏,獻田五百畝,郎官名秦位。平陰淮氏,獻田七百畝,升爵二等,郎官名淮蒼……”
將寫在竹片上的記錄都謄寫到紙張上,程立放下筆,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歎了口氣。
終歸是上了年紀,這幾日忙碌身體竟覺得有些吃不消了。
就在此時,程武邁步入內急忙說道:“阿父,南遷的百姓中有人不滿那些宦官分下的田地,在蒼亭聚集了上百人鬧了起來,吵著要見長水校尉,您快去看看吧!”
“竟有此事!”程立顧不得勞累,急忙起身隨程武向屋外走去,剛走到一半,程立擺手對程武說道:“武兒將為父的佩劍取來。”
“是。”
程武反身入內,自牆上的劍架上取來程立的漢劍,為父親掛至腰側,二人這便急忙出官寺上馬,朝著蒼亭亭舍奔馳而去。
蒼亭,東阿附近的亭級行政單位,坐落於生東阿以西三十裏。
此時的蒼亭已經鬧得翻了天,在此處安排南遷百姓的官員是新任的東阿縣令薛治與蹇碩的隨從,炎炎烈日將眾人烤的外焦裏嫩,陛下麵前的紅人蹇碩蹇黃門才不會在這裏跟著這些泥腿子百姓一同受罪。
蹇碩並不知道,這些人是他的親信,但這之前他們還有一個身份,張讓與趙忠的門生。
程立一路快馬疾行,隔著老遠便看到亭舍被數百名百姓圍得水泄不通,入耳皆是喝罵之聲,十餘名亭卒依靠亭舍的籬笆與手中長戈才堪堪止住百姓的異動。
薛治正義正言辭地對百姓們說些什麼,無奈離得太遠,程立聽不清楚,突然間不知薛治說了些什麼,百姓之中壯碩漢子擁擠向前,將薛治嚇得連連後退,一聲令下亭卒們長戈平放直衝百姓,雙方劍拔弩張,廝殺近乎一觸即發。
程立在馬背上看得心急如焚,猛地拍馬向前衝去,距離不過數十步大聲喝道:“統統讓開,放下兵器!”
“阿父危險!”程武更是心焦,在他看來父親的安危最為重要,拍馬向前想要止住狂奔的駿馬,無奈好馬在父親坐下,自己騎的隻是一匹平時用來拉車的劣馬,能跟上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根本沒有前衝的力氣。
百姓們猛然聽到這一聲暴喝都驚懼地回頭,就見一四旬老者須發皆張策馬奔馳而來,急忙互相拉扯讓出空位,慌亂中有人摔倒有人叫喊,情勢一下子更為混亂,卻也都為奔馬讓路,讓程立直本於亭舍門口。
“希律律!”
麵對十餘柄放平的長戈,駿馬長嘶著人立而起,將背上的程立撅翻在地,蕩起大片塵土,百姓後撤數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