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洛陽風起(1 / 2)

中平四年的八月中旬,一封彈劾諫書傳到西園的劉宏手上,同時,五封書信附著竹簡快馬急報洛陽。小黃門蹇碩,尚書令裴茂,尚書令盧植,尚書令梁鵠,列侯張讓手中,一式五份。

“京兆尹馬越,彈劾,中常侍郭勝及其假子長安令楊黨及其族,目無法度,侵吞田產五百頃有餘,貪墨軍費千萬,其族人子弟欺行霸市,罪無可赦!”

信裏隻寫了這麼一句,可夾帶的書簡裏麵內容可是足夠充足,京兆四縣縣令的聯名,十一縣長吏,百姓之哭訴,罪行分門別類,簡直罄竹難書。幾乎可以想想,這麼五封信被馬越丟進一潭死水的洛陽會變成什麼樣。

軒然大波!

尚書台,盧植揉了揉發酸的眉心,放下竹簡起身離開書案,走直窗邊看著屋外的烈日陽光,長出了口氣,光和六年從冀州被枷鎖拿回洛陽免為庶人,幾番起落他已經不複當年的剛強,心中卻仍舊有著一身正氣。正如這陽光,每一日都會撕開夜幕。

“浩兒,準備車駕,老夫要入宮麵聖。”

一牆之隔,裴茂看著書簡,聽見盧植準備車駕的聲音笑了,這個女婿,越來越成器了,既然如此,做嶽父的總要幫他一把,提起筆來,揮就一封書信叫仆人送出去。

洛陽梁府。

丟下韁繩遞給門口的異族侍從,蹇碩麵無表情地踏入大門,無視演武場上打著赤膊投出短矛的漢子,徑自步入書房,驚得房中兩鬢發白的老者猛然回神。

“誰?”

“蹇碩。”說著,蹇碩已經推門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跪坐在老邁的尚書令對麵,目光掃過幾案上散落的書簡,看到心神不寧的老尚書,蹇碩笑了一下,輕聲問道:“老先生,奴看您心神不寧,該休息了。”

梁鵠的確被馬越的來信攪得心神不寧,抬起頭長歎了口氣,問道:“蹇黃門也收到三郎的信了?”

不同於梁鵠的反應,蹇碩臉上透著幾分強壓下的興奮,他一點頭,臉上的喜意便憋不住了,說道:“三郎這一封信,隻怕馬上就能立功調回洛陽任職了,老先生您是不是該高興點?”

“高興?老夫沒上吊就不錯了!”梁鵠顯得有些氣急敗壞,尾端發白的眉毛都皺成一團:“老夫不指望三郎立功,他不做,就不錯,他不錯,老夫就能把他調回來,平平安安地回來,不做不錯啊……三郎始終都不懂這為官之道。”

跟梁鵠討論這些事情,蹇碩有些百無聊賴,真不明白馬越為何對他這個每天寫寫畫畫,刺史尚書來來回回坐來坐去不嫌煩,一點上進心都沒有的老先生那麼尊敬。

“您怕了?”蹇碩臉上有些譏笑,“別怕,郭勝死定的,他要是想害三郎,隻能讓他死的早一點。”

梁鵠看著蹇碩,跟馬越一般年輕,滿是朝氣,他們兩個人都有一種與天下為敵舍我其誰的狂勁兒,總是這麼不安分。“郭勝是死是活,跟老夫沒有關係,老夫怕的是三郎這一封信再得罪了別人……常侍們內有矛盾,但對外總是一顆心啊,三郎以為這一封信就真能讓陛下處死郭勝嗎?”

“那還不是咱們說了算。”蹇碩一歪頭,顯得分外傲氣,小聲說道:“前些日子,就是三郎懲戒那倆貪墨軍費的貪官時,奴便已經開始為三郎籌劃了,說到底奴跟三郎是一條氣的。”

“老夫不怕他們在朝堂施壓,老夫活了這麼久,什麼風浪沒見過還不是挺過來了。”梁鵠看見蹇碩的傲氣,骨子裏那種文人的硬氣也挺了出來,喝道:“暗箭難防!若三郎遇刺怎麼辦?這麼一封信大刺刺地丟到洛陽,不可能隻給咱們兩人,消息隻怕已經傳出去了,若三郎出了什麼危險怎麼辦?”

“哈哈,老先生您原來是怕這個!”蹇碩像是聽到了多麼好笑的事情一般,反問道:“您覺得沒有十張八張強弩,什麼樣的刺客能殺了三郎?放心吧,別管郭勝來明的來陰的,奴保證他死在三郎前頭!”

這個時候,梁鵠聽出蹇碩一直在反複強調他有弄死郭勝的把握,蹇碩這孩子哪兒都挺好,就是太傲太好顯擺,藏不住東西,梁鵠問道:“你做了什麼?”

“桀桀,也沒什麼,上個月三郎弄那兩個貪賞賜的縣令時,西園騎丟了一百張損壞的強弩。”蹇碩特別想顯示自己聰明,但還想保持自己冷靜的外表,在梁鵠眼裏分外滑稽,便聽他說道:“奴在西苑騎裏有個親信,連襟是郭常侍府裏的管家。”

蹇碩笑了,眼睛裏都透著一股興奮,“所以……郭常侍在城外的庫府裏,藏了五十張刻著西園禦章的壞弩。孫璋跟郭勝關係不錯,所以奴也送了他五十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