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輩的難兄難弟思想很難改變,誰讓他們都像暴發戶一般地突然崛起呢?換做馬越,從本心上來講他也願意就此罷兵,安心生活,娶妻生子安做一個富家翁,多好。
可他明明知道,天下大亂的腳步已經越來越近,他相信那些在曆史上並起的豪傑不會因為自己短暫的攪局而偃旗息鼓,何況如今的大漢對地方的控製……他堂堂輔國大將軍都能給人強行兵諫踢回涼州,朝廷的威望。
不提也罷。
無論中原如何,他倒並沒有多麼擔心,一旦天下有變立即出兵封鎖隴關,進而涼州鐵騎直下搶奪函穀關,鎮守八百裏秦川與西涼故地,靠著涼州全境他倒也能過得很好,便坐看中原血水沒腕,隻要身旁兄弟活著,保全一州自給自足,也算大善。
可涼州全境行嗎?
且不說領地內已經有一個緊靠著兩郡之地稱王的河首平漢王宋建,擁數萬之眾虎視涼州的韓遂也不會給他做富家翁的機會啊。
這些事情他馬越都清楚,但他能跟誰說?
別人都是將領,叛漢投降韓遂又如何,弄不好還會得到重用獲得封地。可他呢,他是朝廷的涼州牧,有節製涼州全境軍政大權之責,且不說叛漢是否會被後人戳著脊椎骨罵,單單看韓遂陰殺邊章、李文侯等人的行徑,不像是個能讓他安居其下的豪傑……對這種人,除非他能以絕對實力壓製他,勸服他。
涼州,涼州。在馬越心裏,涼州這塊土地已經陷入了一種惡性循環之中,一郡的土地養不活一郡的人,
不然就隻有一方死亡才能結束涼州的動蕩時局。
所以,他必須要完全掌握手中的兩郡之地,發展農耕牧獵,強兵壯馬!
帶著賈詡走夠馬廄時,馬越看到一個小小地身影正在馬廄裏給牲畜喂夜草,這是他們這些方才回到涼州之人的馬廄,停的淨是高頭大馬,廄裏寬敞而又清蒸,槽分兩段,一邊拴著紅馬青駒,一邊是幾頭小馬駒,看樣子像是小孩子騎的。走近一看才發現是個閻行那個小外甥,當年走路摔跤說話漏風的小萬寧已經有他舅舅少年時的硬朗身板,可以想象,閻行經常掛在嘴邊的姐夫。
那個素未謀麵,死於北宮羌亂的羌中大人的模樣。
“小寧兒!”馬越嘿嘿笑著,滿身的酒氣頓時舍了賈詡,一把抱起萬寧直將懷中少年嚇得渾身打了個哆嗦,竟是直接從懷中摸出短刀,轉頭見是馬越那張疤麵急忙收了小佩刀,緊張不安地小聲說道:“萬寧見過主公。”
小孩兒知道,自家舅舅是馬公麾下心腹愛將,即是愛將,也是家將。阿母一直對他說主公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等他成人了也要加入馬氏旗下,為馬氏而戰。
“好小子,很大的力氣嘛,來,讓我看看你的刀!”馬越抱著萬寧轉了個圈兒,對萬寧向他拔刀的動作毫不在意,順著拔出小佩刀,左右端詳了兩眼。稱之為刀有些抬舉了,其實就是不到一尺的鐵條磨礪,刃鋒有寬有窄,刀鞘不過是用硬草杆輔以麻繩綁在一起,粗獷簡陋。馬越輕輕把萬寧放下,將小刀還給萬寧,笑著問道:“小寧兒今年九歲還是十歲?”
“回主公,十歲了。”說著,萬寧有些驕傲地挺起胸膛,整個身子站的板兒直,盡管穿著滿是汙跡的破皮襖,小家夥卻透著一股子神氣勁兒,個頭已經有馬越腰眼那麼高了。
這小子,都快六尺高了!
“十歲好,十歲好啊!”馬越說著拍了拍小萬寧的腦袋,左右摸摸也沒摸到什麼值錢兒物件,順手解下腰間三尺環刀,遞給萬寧問道:“舞不舞得動?”
萬寧也不說話,接過環刀兩腳夾著刀鞘一把拔了出來,左揮又斬來得四平八穩,這才喘口氣說道:“主公,有些沉。”
見萬寧舞得動這柄小環,馬越眼中笑意更甚,當下拍手說道:“沉些好,收下吧,主公送你了!”
這柄環刀還是梁鵠任尚書令時曹破石送到府上的,馬越看這小鬼順眼,便順水推舟地送與萬寧,他看得出來,這怕這些日子萬寧在涼州過得不太好。
等明天,他要去拜訪一下麾下武將家中親人,看看各人的生活情況,男人們在外跟著自己流血賣命,可不能讓家裏的事寒了心。
別了小萬寧,馬越這才再度與賈詡上路,歎了口氣,他問道:“文和,望見方才那把小刀沒?”
“回州牧,望見了。”何止是望見,剛才賈詡在馬越身後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簡直看見了太多,這個年輕州牧勇敢、自信、驕傲,對待一介馬夫尚且如此,更是與袍澤同吃同住,做主子不會太差。但這些都賈詡所不重視的,賈詡重視的是,萬寧掏刀那一刻,不知是馬越沒反應過來還是他根本不在乎,因為他沒有任何舉措,是那黃口小兒自己收了刀,否則,那一刀便會正捅在心口上……這個人,戒心不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