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燕心裏苦啊。
兩萬個把命交到他手裏的兄弟,就為了能有朝廷供養更多的兄弟,不明不白地就把命丟到渭南城下了。一天天的戰報送回到河內,戰報上的數字每一日都刺得他心裏滴血!
王匡是個名士,卻並非以經學治世的那種名士。他的名聲全靠著年輕時仗義疏財接濟豪傑得來的,這個安於享樂揮金如土的郡守年輕時也是名震一方的豪傑,哪裏見得了褚燕這樣的豪傑扼腕歎息。
幾乎是突然間的,心底一軟,接著硬氣地拍案而起直視褚燕說道:“飛燕,你不要說那些了。你有難處我明白,我的難處現在你也明白。這樣,既然你退不了,我請你前往洛陽與大將軍一敘,洛陽乃天下之都,坐守洛倉,糧草當不是大事。你且去與大將軍試試,能否駐軍洛陽,如果可以自然大善。”
“王匡即為近畿太守,這事情我說不得,但中郎將卻可去說。若實在不行……這樣,王匡亦薄有家財,既然韓馥身為州牧都不養治下百姓,若大將軍亦不允你將兵馬駐防洛陽,王某養!你且放心,就算置賣田宅,散盡家財也保你大軍無虞!”
“王府君!”褚燕愣住了,六萬兵馬的糧草供應可不是虛的,不過一個月時間便吃空了兩座縣城,眼看著夏季將末,秋冬時節消耗更多。眼看著王匡猛然拍案而起的豪傑氣概,那瞬間相見恨晚的感覺令他心折,“飛燕何德何能,竟得府君折節!”
話說至此,褚燕再沒有矯揉造作,抱起兜鍪拱手下拜,說道:“既然如此,飛燕這便前往洛陽,若此事不成……今後便但憑府君驅馳了!”
言罷,褚燕轉頭昂首闊步地走出府邸,奔馬回到駐地引千騎前往洛陽。
臨至郡界,褚燕駐馬回望,內心仍舊一片溫暖。
在褚燕心裏,王匡要比什麼袁家子、韓使君強上太多,他不禁在心裏想著,如果是王匡入主冀州……那會好成什麼樣子?
黑山軍的困境,他很清楚,困就困在沒有州郡支撐,如今天下動蕩,手底有兵便可勝過一切。他一直想做些什麼,十餘萬大軍如果還不能做些什麼,那簡直空負男兒隻身!
隻是他人微言輕,盡管有足夠的兵馬可在天下卻沒有認同,一旦無詔令不說引兵出冀州,就算出了黑山,那冀州官兵都要除之而後快。可如果能再加上個在天下廣負名望的王匡……也許就不一樣了。
他暗自決定,等此戰結束,回到冀州便要全麵備戰,拱衛王府君入主冀州!
兵行一半,派去洛陽通報的傳信兵還未走到洛陽便驚慌失措地跑了回來,慌忙地撞上打著平難中郎將旗號的兵馬。
“中郎將,大事不好,大事不好!”褚燕都來不及問究竟出了什麼事情,那傳令兵便已滾鞍落馬慌忙地說道:“前軍潰敗,黑山校尉與馬越的對決中應下承諾,若他身死黑山軍便撤出戰爭。決鬥中校尉失利,被馬越斬殺,咱們兄弟都潰散了,全線潰敗。”
“什麼?”馬背上的褚燕猛然間隻覺頭暈目眩,心頭的的痛苦仿佛被奔馬穿過,張牛角待他仿佛生父,卻不想竟役於此戰。隻一下子便在馬背上晃了起來,險些跌落馬下。強打著精神,褚燕抬手問道:“老人家屍首何在,可被馬賊扣下?”
“沒有,中郎將您快通信大將軍吧,咱們的將士要退兵,大將軍不允,兩邊起了爭執,咱們的兄弟強衝城門,眼下被困在京畿進退不能,大將軍已經下詔要強逼弟兄們反攻馬越,連校尉的屍首都扣下來了,兩邊在洛陽打起來了!”
萬餘潰軍被封鎖在洛陽?
褚燕緊緊地握住了韁繩,他突然不是那麼恨馬越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袁紹,是他強逼著黑山軍進攻固守的城池,已經死了兩萬個兄弟這還不算,張牛角都死了,他還不夠,還要扣下屍首?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莫非他四世三公便真以為某家可任其欲求嗎?”褚燕簡直要瘋了一般,大好男兒焉能受他人鉗製?緊握著刀柄的手臂在顫抖,因憤怒而扯動的肌肉在臉上不停抽動,衝天的怒火直朝天靈蓋湧上去。回首看到懸掛在旗杆上飄揚書著‘平難中郎將’的旗號,褚燕更覺嘲笑,指著緩慢地說道:“扯下來,把那旗子給我扯下來!”
“中郎將,您這是要做什麼?”
“什麼平難中郎將?老子是黑山將軍!黑山將軍張燕!”褚燕,或者說更名後的張燕大聲喝道:“回河內,盡起兵馬!傳報王府君,待張燕攻破京畿,將助他入主洛陽!”
什麼馬越,什麼袁紹!
黑山軍盡起兵馬,這天下誰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