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越輕輕笑著,指著管承說道:“這種事你問問管將軍,他多半的感受與孤是相同的,如今想來,即便是坐西稱孤,也比不上十餘歲時進山劈柴,飲一碗嫂嫂做的清水稀粥,在院門口眼巴巴等著兄長劈柴回還總會給記著的小禮物。”
“那時候隻為家裏下頓吃什麼而擔憂,不用為錢發愁,因為根本就沒錢;不用為地發愁,因為就那十幾畝;更不用為小命兒發愁,因為本來就不一定能活下去。”談起那時,馬越是滿心的追憶,“那時的輕鬆是真輕鬆,不像後來,闖蕩出些許名聲便有人追隨,命就成了大家的。守鮮卑,命又成了漢家百姓的,你在那個位置,回退一步咱漢人的老百姓就得付出生命的代價,前進後退都不是你自己說了算了。”
“在朝廷發愁的事更多,得聽皇帝的,說關你就關你,說升你就升你,全憑喜好功勞倒是次要的;也得聽宦官的,讓他們不喜歡了就是九卿也完蛋;也得聽士人的,不然就是離經叛道。”馬越笑笑,臉上卻又幾分無奈,“身不由己,說來倒是橫行洛都威風滿城,可就是不自由。後來好了,平了涼州叛黨,該殺的殺、能降的降,那時候倒是有自由,卻更不快樂。”
“那時候成夜成夜睡不著覺啊,經常睜著眼睛天就明了。沒辦法啊,涼州又窮又破,下麵那些郡縣長吏不拿百姓當人看,羌人部落又大多好勇鬥狠……根本不敢回頭看,一回頭就是西涼五十萬戶百姓人人吃不上飯,怎麼睡得著?正如你們先前一樣,有兵無甲有人沒糧的困境,涼州也經曆過。”馬越歎了口氣,伸出兩隻手指,“二十年,人一生有幾個二十年?涼州有了兵甲,打下個大好涼國!說來寒酸,涼州覆甲出隴關驚得天下震動,可立旗之時馬某看著麵黃肌瘦的軍士竟拿不出一套像樣的鐵鎧,隻能讓他們穿著木頭訓練。”
“西域二十七國,涼州、並州、三輔、冀州、青州,如今盡在掌握。五十萬健兒枕戈待旦,按理說孤應當高枕無憂去享樂了……可是不行,反倒要憂心的事情更多了。你說其他的諸侯,益州的張魯、劉璋都是不讓人省心的家夥,孫氏在江東苦心經營,幽州的劉和摩拳擦掌,朝廷也是多有忌憚。”馬越點點頭,依次數著那些諸侯說道:“不單單是他們,包括已經故去的袁氏兩位貴公子、劉虞啊、公孫瓚啦,還是黃巾道的大賢良師張角,孤有充足的理由去相信,他們每一個人都不是為了讓天下變得更壞而起兵的。”
“他們都相信可以憑借一己之力改變漢室不利的局麵,或是讓百姓得到更好地生活,讓我們的子孫後輩都衣食無憂,孤真的相信!”馬越有些遺憾地搖搖頭,“可孤相信有時候沒有用,我信人,人不信我,放鬆警惕的結果不單單姓馬的一個人死,天下這麼多州域,孤肩膀上背的是九百萬戶百姓的生計,這是任何人都不能毀掉的!所以孤要戰,即便是在知道他們每個人都希望天下變得更好之後,孤依然要戰,即是是以一己之力傾戰天下也要戰……因為這天下除了孤,沒有哪個諸侯真的證明了能讓百姓過得更好!”
“與你們說這麼多,隻為了讓你們了解。涼國的內憂、涼國的外患,因為如今你們是涼國將帥、官吏,這些便是你們的內憂、你們的外患。你們有問題便告訴我,我為你們解決,無論是家眷的生活或是曾結下的私仇,你們為涼國打天下,馬某便會為你們解決一切問題。再過十年,如果涼國的百姓哪個無法維持生計,如果哪個大人在冬天不能能穿上棉衣而死於寒冷,如果哪個小孩早晨不能喝上一碗溫熱的肉湯而麵黃肌瘦,或者是你們哪個立了戰功卻無法封侯拜相……盡管責難我!”
“而你們的責任……”馬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將跪坐著發麻的腿抽出來盤坐著,視線掃過每一名青州將領或桀驁不馴或匪氣橫生的臉,沉聲喝道:“如果有誰向涼國的子民張牙舞爪,你們便將那爪子剁了!如果有誰向涼國的子民呲牙咧嘴,你們便將那尖牙折了!如果有誰擋在涼國滾滾向前的路上,無論人在何處,你們就把他的頭顱提回來向我領功!隻問你們一遍,孤說清楚了嗎?”
“諾!”
“聽清楚了!”
一群悍匪出身的青州將校聲震雲霄。
“啪!”馬越的手重重地拍擊在幾案上,“上筆墨,引空旗……青涼武卒,今日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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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