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起,某護著你衝殺出去!”
身陷敵陣,被數倍於己的步卒團團包圍,對騎兵而言是最可怕的事情。這是騎兵的鐵律,無論是縱橫北疆的幽州白馬,或是威震天下的涼國鐵騎,隻要是人騎在馬上的軍隊,就絕不會錯。
而現在,馬超與龐德督帥的三千覆甲軍便麵臨著這樣糟糕的局麵。
漢中軍被他們殺紅了眼,主將下令不計傷亡與後果地強弩騎射……哪怕每一陣箭雨之後倒下的漢中人是涼州軍的好幾倍,都一點不值得慶幸。
漢中軍的人數十餘倍於他們,就算一個涼國鐵騎能換掉五個漢中鬼卒的性命,他們也會很快便被拖死在這裏。
更何況,憑什麼我涼國鐵騎要與你們的小小鬼卒換命啊!
張永激憤之中下的殘忍軍令,無差別的拋射之下不過三輪箭雨,倒在己方勁弩之下的鬼卒數量便已接近兩千,這是單純被弩矢射死的人,傷者更是不計其數。
但事實上,在這種軍心渙散的情況下,隻有這個辦法才能遏製住涼國鐵騎踐踏而來的鐵蹄……涼國人衝入陣中,隻會帶來更大的傷亡。
山穀的箭雨還在繼續,封死了鬼卒們的退路,若這是一場平原上的常規作戰,單單是馬超這麼一衝,對漢中軍造成的打擊已經足夠令其潰散。
怪就怪馬超的心太大,他太渴望一場能夠威震天下的戰績來標榜自己的勇武,讓人們聽到他,看到他……涼州馬氏,不僅僅隻有一個馬岱!
當人太想做一件事時,便很容易被太過明確的目的性遮住眼睛,看不見近處的危機。
身後的涼國大軍……沒有動!
誰都以為涼國大軍應當趁此機會掩殺過來,昏倒在地的張廣是這麼想的、急火攻心的張永是這麼想的、攻勢如火的馬超與龐德是這麼想的,甚至就連高台之上的張琪瑛也是這麼想的,但是……他們偏偏就按兵不動了!
他們被拋棄了,孤軍深入的涼國少將軍被拋棄了!
三萬餘精銳驍軍駐馬,冷眼旁觀這這場混戰。
箭雨還在繼續,幸存下來的涼國鐵騎也都沒了主心骨,當兩位將軍都不知如何是好時,身後的騎兵用更快的速度熄滅了戰意。
就算殺紅眼,最勇猛的涼國騎兵麵對漫天的箭雨也不會再想什麼封侯拜將……他們隻想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機械地上盾,下盾,挺矛,刺殺……這些平日裏演練成千上萬遍的動作在今日成了保命的不二法門,誰也不知道該向哪裏衝,沒人會調頭向後逃竄。
他們在身後那支大軍中都是充任屯長隊正,甚至軍侯的下級將官,多半都在隴都書院修習過兵法,誰都知道這個時候身後的大軍沒有動作隻有一個可能。
統領兵馬的主帥已經變節。
一支深入敵軍內腹,四麵皆敵,人數不足三千的孤軍。
“龐將軍,別攔著我!”馬超憤怒地一拽韁繩,提起盾牌擋住兜頭而下的箭矢,本欲對龐德說些什麼,卻覺右腳猛然吃痛,不禁緊緊地皺起眉頭,快速低頭瞟了一眼,猛然帶頭帶著恨意揚矛對龐德大喝:“敵軍左右兩部弓弩手眾多,你我兵分兩路,衝垮他們,沒了弓手敵軍什麼都不是!”
他的右腿直至腳踝,插著三支箭矢,鮮血正透過鐵鞋流出來,踩在馬鐙上隻覺滑膩非常。
馬超說著撥馬倒提長矛掃飛幾名擋路的敵軍,這才回頭說道:“你自右軍殺穿敵陣,衝出去在山穀與我彙合!”
他的語氣終究還是軟了下來,聽到馬超這麼說,龐德鬆了口氣。
他最怕的就是馬超一意孤行,一定要率領他們這支孤軍衝翻這五萬敵軍,斬下敵軍高台上的天師首級。
天師高台處在大軍的正中間,如果一定要斬殺天師,很可能他們就衝不出去了。
而現在,盡管殺穿敵陣也非常艱巨,但說到底還沒有那麼可怕。
雖說他龐德大大小小是個將軍,但他內心裏很清楚,老涼州就是靠著兵多將廣在亂世立足的,這塊土地貧瘠而艱苦,除了天下最優秀的騎兵將領與凶悍的漢羌士卒之外什麼都沒有。涼國最不缺的就是將軍!
但涼國像馬超這樣的皇親國戚,隻有那麼幾個。
馬氏稱不上人丁興旺,這些馬氏子孫便顯得尤為重要!
所以,在龐德看來,這場戰爭他可以輸掉,即是所有罪責都在他身上都沒有關係,但是馬超不能死。
是絕對不能死。
方才他甚至做好了心理準備,如果馬超一意孤行,他便要與他一齊奔赴死地,那可真是十死無生。
所幸,馬超隻是憤怒,看來大涼建國後養尊處優的生活並未使他的頭腦變得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