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棋逢對手(1 / 2)

馬岱對魏延的評價不虛,甚至是有些低估。

魏延的眼光何止是毒辣?

兵馬炸營,第一反應不是衝入營地,而是直接掉頭援救主將;

敵軍突出,不驚不慌穩控兵馬前行,沒有倉促之下叫喊迎敵;

隊列截斷,沒有傳令潰逃向北逃竄,傳令部下麵北孤身截敵;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截擊的位置是如此地準確,正是騎兵陣型視角盡頭,沒人能發現他的後發先至,而正巧在這個地方,馬岱的騎兵隊列需要調整方向,重騎的速度與衝擊力都處在最低。

這就像一名經驗豐富的刀手,出刀便要見血!

魏延的衝勢也迅也猛,那一杆長刀仿佛要將天都劈開一般,向著馬岱揮舞而來!

馬岱與魏延二人相互聞名,但此次交鋒,也是二人的第一次交手。

魏延聽聞過那些朝廷潰兵描述馬岱用兵的恐怖,馬岱也聽到過江東俘虜口中江夏口之戰刀劈三將的魏延之勇。

棋逢對手!

盡管馬速不快,角度不好,馬岱仍舊狠狠地一夾馬腹,挺著長矛做出蓄力動作向著魏延身側衝了過去。

他的矛在身體右側,因為高明的騎術使他解放了雙手,此時兩手一前一後地緊握著矛杆,導致整個身子都向右傾著直迎魏延衝去。

二人相距,不過數十步……但這已經足夠馬岱與魏延這樣久經戰陣的騎士調整好自己的進攻方向。

魏延感到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在他對麵,是五千名天下最強大的涼王覆甲騎兵,他們的鎧甲玄黑泛著青光,他們的兵刃清一色混鐵長矛配涼國造精鍛環刀,胯下也是統統為武人夢寐以求的涼州寶馬。

但是……那又如何!

男人在世,難道能因為前路滿是荊棘便停步不前?難道當命中注定的大敵當前便要不戰而退?

魏延不信命,他隻相信掌中長刀。

自當年率義陽武卒追隨劉使君以來,他心頭的信念便從未變過,無論是江東小霸王還是那頭雄踞東南的猛虎,都無法讓他畏懼。

號稱天下名將的涼國宗室?

魏某人這便斬給你看!

“義陽武卒!隨某殺過去,取敵將首級!”

魏延揚刀暴喝,陡然間胯下黑鬃馬快到極限,前奔的速度竟是猛然再度提升一截,刹那便拉開了與身後騎卒的距離,整個人好似化作一道刀光般迎著馬岱撞了過去。

實際上,他心裏的壓力很大,因為馬伯瞻絕非泛泛之輩,天下名將的稱號可是一場場生死搏殺得來的。

魏延經曆了無數次戰陣之上的搏殺,他很清楚生死就在一瞬間,氣勢上穩壓敵人一頭,便能使敵人畏懼,隻有令人畏懼,才能擁有斬殺敵人的機會!

更何況,如果他都怕了,身後的士卒會怎樣呢?

而他身後的士卒眼見主將無所畏懼,胸中也都好似升起一團火焰,盡管他們要衝鋒的敵人是那麼強大,擁有天下間最好的鎧甲與兵刃,擁有他們可望不可即的坐騎,可他們很是去勢不減地衝了過去。

哪怕他們手中隻有木製長矛,那矛頭還是從義陽帶出時的那樣其貌不揚的鐵矛頭,但它們隨同他們經曆了無數次的血戰,飲過江東血,礪過襄陽石……他們可不是默默無聞之輩啊!

他們是義陽武卒,追隨魏延大人奮戰半生的義陽武卒!

“殺啊!”

他們擁有可以追隨的背影,這便夠了!

馬岱的眼睛瞪了起來,說實話他有些被震懾於前方敵騎洶湧的鬥誌,僅僅以百餘人衝擊自己,這樣的事情若在今天之前,他會在馬上笑得揮不動馬鞭……但是現在,他笑不出來,雙方的距離越來越接近,他見到敵人眼中的視死如歸。

那樣的眼神,他曾見過無數次,那是直麵強敵仍舊會笑出聲來的豪邁,他在涼王鐵騎的身上見到過不止一次,甚至於在隴都的每一名叔父,都曾有過這樣的豪邁時刻,以至於他太過熟悉。

從小時起,他便像一名將軍,而不似一名武士。因為他的家族有了馬孟起,好像不再需要一個頭腦一熱所向無敵的武士,人們總是說,涼州馬氏下一代的希望就在他們兄弟身上,馬岱也總是這樣要求自己。時時做到事無巨細,從不準許自己衝動。

因為馬孟起行事如火,他便要做馬氏的一灘水,在很多情況下去穩住局勢。

單騎入洛是這樣,五千覆甲下豫州也是這樣。

他始終活在馬孟起的陰影之下。

但這一次奔喪之戰,令他看清楚了許多東西……真正的強大,不需要活在誰的照拂之下,參天巨木身上最堅硬的地方是它的結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