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山路上,長生一句話不說,卻時不時的看長姷的臉,明知道這時候天黑什麼都看不到,可他就好像能看到長姷臉上的巴掌印似的,氣的使勁捏長姷的手。

回了屋子,長生一把把長姷按在椅子上,自己則跑到床下拉出藥箱子,翻來覆去的找藥,最後找到一瓶藥,狠狠的摔在長姷麵前,往旁邊一坐,眯著眼睛盯著長姷,半天才吐出倆字:“傻子!”

長姷點頭笑:“嗯,我是傻子。”

長姷這麼一說,長生氣的更狠了,扯著嗓子吼:“你幹嘛攔著我不讓我打他!你幹嘛把飯館給他們!他們那種人,就該剁成一灘爛泥才好!”

長姷下意識的一驚,神色複雜的望著長生,臉色一沉:“說什麼呢!”她能理解長生生氣,可是這話,是否太重,而且,還說的那麼認真,長生一直都是文文靜靜又愛害羞的,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長生瞪著長姷半晌,終是不說話了。

長姷也一時間不知說什麼了,看長生忽然紅了的眼眶,忍不住心軟,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不讓你打他,是因為不想把事情鬧大,長生,我們生活在村子裏,就該入鄉隨俗,你要記得,吐沫星子砸死人是萬年不變的道理,今個你若真打了他,一傳十十傳百,那日後你還怎麼在這村子裏待?有的人正愁找不著理由把你趕走呢。而對我來說,他再不濟,也還是我爹,我就更沒理由還回去了,難聽了說,他打我一巴掌我挨著是應該的,就算他把我打死,也不會讓人覺得有什麼,頂多覺得可惜了點,可我還回去,那就不一樣了,怕是今個晚上,村長就要罰咱們了,挨了一巴掌還得被罰,那懲罰還不定多重呢,你覺得值嗎?”

長生低著頭,紅著眼眶細聲細氣道:“他們都不管別人會被打死,又憑什麼去管別人還個巴掌,未必太多事了。”

長姷搖了搖頭,笑:“沒辦法,人就是這樣,一個二個都喜歡看別人的醜聞,不論真假,他們隻要覺得有趣,又怎麼會管別人死活?死了,可惜一下也就那樣了,活著,就必須要受著,忍著,除非你想死。其實每個人都一樣,他們在笑話別人拿別人的事當談資的時候,自己也在別人口裏被說的麵目全非了,長生,咱們雖然生活在山上,可下麵不少眼睛都在盯著咱們呢,若不想被人說的麵目全非,被村長覺得蒙羞而趕走,你就得小心,萬事不能衝動,此時受一點委屈又如何,遲早都會還回去的。”

長生懂,可卻不想懂,在氣頭上呢,誰會想這些大道理,相比長姷,她則是不在乎,真的不在乎別人怎麼說她,很隨意,亦無所謂,這個地兒不成就換個地兒生活,再不濟就一人深山老林裏不出來了,與世隔絕都沒關係,但她現在有長生了,長生是個孩子,她得教育他,讓他懂得,人與人相處其實不簡單,即便是在小村莊。誰讓人心是最複雜的東西,琢磨起來是很難的。

徑自扭開頭,長生生氣道:“那也不需要把飯館給他們,那是姐姐的東西,地也是姐姐的東西。”

長姷扶額,揉了揉眉心:“我在外麵開飯館,他們也都知道了,肯定想著從我身上拿錢,而我不可能不給,也沒辦法不給,他們要的多了,我沒有,他們一定會說我不孝敬,不如就在那飯館被他們敗光之前換點東西在手裏,分完了家,除了每月給他們點銀錢,各過各的誰也不管誰,咱們也吃虧不到哪裏去,起碼這是最不會吃虧的法子。”

“可我從沒聽過女的分家。”長生皺眉道。

長姷笑了,伸手碰了碰長生:“你放心就好,總之我不會讓你餓著。”

長生猛地站起,咬唇望著長姷:“那姐姐可會餓著?”

“自然不會,即便去偷去搶,也不會餓著。”

和長生說了會話,長生似乎沒先前那麼氣憤了,隻是看著長姷的臉,總是皺眉。

兩人一起坐在飯桌前吃飯,長姷被他盯得有點不自在,剛想說什麼,就聽長生道:“遲早都要還回來的,對不對?”

長姷怔愣了會,沒有說話,這一巴掌,怎麼可能還回來,再怎麼樣,宗秀才都是她父親,哪家孩子被打了還想著怎麼從父親那還回來?

她碰上這樣的家庭,隻能說自己運氣不好,但是,她以後還真不太想對宗秀才再客氣了,父女關係到這裏,已經什麼都無法挽回了。

正吃著飯,忽聽有敲門聲,長姷和長生對視一眼,由長姷去開門。

外麵站著的是宗秀才三口子,長姷一看,當即便鄙夷的笑開了,讓開了些步子,道:“進來吧,是說分家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