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的砸門聲把焦陽從睡夢裏驚醒,醒來發覺自己正斜躺在自己的單人床上。“哦,昨晚自己做了個好奇怪的夢。”昨晚夢裏的情景仍然曆曆在目,焦陽不覺一笑。“悟空別喊了!你師父已經帶著你的二師弟和三師弟上西天取經去了。”焦陽聽出這是住自己隔壁單身宿舍林東的聲音。林東是和焦陽一批入院的,是本院檢驗科的檢驗師。由於焦陽會經常收到病人家屬硬塞的好煙,而焦陽的煙癮又不大,所以林東會時不時地跑到焦陽那裏蹭幾盒好煙抽,兩人關係處的很好,算是鐵哥們那種。“再砸門,哥抽你丫的!”焦陽說道,聽到林東回罵了一句悻悻走開,焦陽看了一下床頭的手機已經是早上六點五十分,於是翻身起床。焦陽在整理床鋪時看到床頭的那本《三國演義》,不禁心頭豁然開朗,怪不得昨晚做了如此奇怪的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但凡夜裏做的夢,其實回頭仔細想想大多都是自己白天所見、所聞、所想過的東西,這一點焦陽倒是留意過,回憶起來大抵如此。焦陽端著洗漱用品進到盥洗室時,林東剛把最後一口漱口水吐掉。看到焦陽進來嘿嘿笑道:“我說兄弟你還有夢遊的毛病啊,以前我怎麼沒發現呢?”“瞎扯淡!你才有夢遊症呢。”焦陽說著把漱口杯裏接滿水,哢呲、哢呲的刷起牙。“就知道你小子不信,昨晚我剛睡著就被你吵醒了,你那一曲鬼哭狼嚎的滾滾長江東逝水驚的我是一身的雞皮疙瘩。”林東一邊對著鏡子刮胡子一邊說道。焦陽滿嘴白沫的扭頭看了一眼林東,心道自己夢裏確實唱這歌了,於是也沒做聲繼續刷牙。林東透過鏡子瞥了焦陽一眼接著說道:“自打被你吵醒後就再也睡不著了,約莫十二點我去衛生間撒尿,剛尿完,你就像隻被貓攆的耗子似得溜進來了,人還沒蹲下來屎就下來了,我哩個天!那味熏死人了!我說兄弟你幾天沒解大便了?”“你才像耗子呢,你拉屎不臭,屁話!”焦陽邊刷著牙邊嘴裏唔唔的說道。林東刮完胡子繼續說道:“我喊你,你也不搭理我,我一看你那迷離的眼神就知道你小子在夢遊呢,對了,你還罵我是四眼狗,要不是看你還在夢裏我真想衝過去抽你一巴掌。”焦陽漱完口接水洗臉,看到林東已經把高度近視眼鏡戴上,心道我怎麼覺得昨晚夢裏的那條四眼狗這麼熟悉,原來生活中有原型,嘴上卻不動聲色的說道:“扯,繼續扯!”林東對著鏡子梳著自己的大分頭繼續數落道:“我本來看你沒有帶紙,琢磨著想給你回去拿紙,看你這德行索性我還不給你拿了,就看你咋辦?嘿嘿!兄弟你還真是個人才,你解完大便,居然撅著屁股在衛生間的門框上擦,哈哈哈!笑死我了!”林東說完之後已經笑彎了腰。“我說哥們咱可不帶這麼糟踐人的哈。”焦陽用毛巾擦著臉故作鎮靜的說道,心裏暗想原來夢裏麵那兩棵小樹竟是衛生間的左右門框啊!林東洗漱完畢一邊端著盆往外走一邊手指著門框上的兩坨屎說道:“等會兒保潔阿姨就得罵人,早餐你請客,我就替你保守秘密。”“我請你吃狗不理包子,你個四眼狗!”焦陽假裝生氣的說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林東端著盆悻悻的走開。焦陽回到自己的寢室披上白大褂,剛出門就聽到保潔阿姨罵道:“這是哪個混小子幹的好事,這不是糟踐人嘛,還醫生呢,醫生個屁!連那啥都不如!”得趕緊走,待會兒保潔阿姨還指不定罵出啥難聽的話來。耳不聽心不煩,焦陽的腳步不由就加快了幾分。焦陽在外麵吃完早點往回走,回到醫院門口時,焦陽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看看表還差十分鍾才到點,於是就圍著昨天自己夢裏師傅所說的那尊石獅子轉了三圈,嘿嘿笑了幾聲,不用說說這夢不可當真,就算是真的,這兩三噸重的石獅子也不是自己這身板能撼動的。想想昨天如此有趣的夢,焦陽又不由的笑了兩聲準備離開,這時一輛黑色的悍馬車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徑直向焦陽衝了過來,隨著周圍群眾的驚呼車子已經駛到眼前,眼見將要撞上焦陽時,焦陽縱身一個虎躍,身體已經落在五米開外,堪堪躲過這致命一擊。焦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剛才一躍的那個身形,正是腦海裏華佗五禽戲裏虎戲中的一個動作。五米之外的大理石地上焦陽身穿白大褂趴在那裏,兩手撓地,兩腿微屈蹬地,屁股撅起,雙目虎視眈眈的怒視著那輛肇事的悍馬車,自我感覺如果按上一條尾巴就是一隻老虎,更確切的說應該是一隻白虎。透過對麵錚亮的大理石牆麵,焦陽隱約看到了自己額頭上有個“王”字,再仔細端詳了幾眼自己的雄威,焦陽立馬拍拍手不無尷尬的爬了起來。尼瑪看花眼了,任誰采取這種姿勢都會有抬頭紋的。焦陽直起身來,額頭的“王”字抬頭紋也立馬消失了。再觀那尊兩三噸重的石獅子,已經被悍馬車頂倒在地,悍馬車損毀倒不是很嚴重,就見那輛悍馬車打開車門衝下一名三十歲左右的胖子,右手捂著右下腹,臉色蠟黃,嘴裏發出不停地哎呦聲。看來一上班就有手術了,憑經驗焦陽一眼就判斷出那人十有八九是患了急性闌尾炎。在外科病房像切除闌尾這樣的小手術一般都是焦陽來做,那些大醫生們是不屑做這種小手術的,而其他的小醫生又沒有焦陽的技術好,所以這樣的活都是安排焦陽來做。久而久之焦陽在外科病房居然有了個“闌尾王”的稱號。就連大外科主任看過焦陽的手術後都嘖嘖稱讚,刀口小,手術用時短,縫合規整,並且當著諸多醫生的麵說換做自己做類似手術也不過如此,對焦陽很是欣賞。焦陽正要離開之際,突然一股風吹過,從石獅子底座下麵卷起一張紙片,那張紙片在空中打了幾個轉,啪的一下就貼在焦陽的臉上,焦陽揭下一看竟是一張手繪地圖,驚訝之餘由於上班時間馬上就到了,焦陽也沒來及細看直接塞到口袋裏,一路小跑的擠進一部剛打開門的電梯裏。十分鍾後,焦陽正在自己負責的病房查房,就見護士長李紅匆匆趕來說道“焦醫生有台闌尾手術,張主任讓你去做,張主任特意讓我告訴你叫你做細一點,聽說這個病人來頭不小。”焦陽又簡短的對病房裏的病人囑咐幾句要注意的事,才轉身急匆匆的向手術室趕去。躺在手術台上的正是剛才開悍馬車的胖子,由於已經做過局部麻醉,那人也不大呼小叫了,那胖子看向焦陽的眼神讓焦陽感到這人似乎有點不太對勁。雖然參加工作不到一年,但是這種手術焦陽已經做了二三百台了,現在操作起來可謂駕輕就熟。做完術前準備,焦陽準確的找到病灶的位置,嫻熟的劃開一道小口,那條作怪的小闌尾就像條蚯蚓似得蜷縮在那裏,焦陽熟練的下刀切除。眼看手術即將順利完成,這時意外發生了,本已很安靜的胖子突然躁狂起來,身子往上一挺,那廝猶自癲狂著,手術台的護士趕緊按住他以防照成更大的損傷。冷靜之後焦陽連忙吩咐一名護士向張主任彙報這裏發生的意外。幾分鍾後那名護士就帶著張主任以及科室的幾名外科權威慌慌張張的趕來。看到病人的情況張主任和幾名外科權威都麵露嚴峻之色。手術自然是由張大年來做,因為他不僅是省內顯微外科的權威,而且在全國的顯微外科學界也是大名鼎鼎。既然張大年接手了手術,焦陽自然也就退出了手術室,回到醫生辦公室心裏依舊惴惴不安,沒有任何辦法,隻能靜待結果了。手術進行的很慢,三個小時過去了手術室的燈仍然亮著。在這等待的過程中焦陽看到醫院幾位院長都齊刷刷的趕來,緊跟著是一撥又一撥幹部模樣的人趕到,一看這些人對副廳級的省人民醫院院長頤指氣使的模樣就知道這些人來頭不小,焦陽更感壓力山大。手術持續到中午十二點半才結束,外科主任張大年剛出手術室,口罩還未來得及摘下來,就被院辦主任喊去開會。會議持續了很長時間,在開會期間有醫院工作人員調取手術室的監控視頻,也有一位專門處理醫患糾紛的副院長專門找焦陽了解事情發生的過程。隨後的一段時間焦陽也清楚了被自己誤割命根子的胖子背景,其父原是省裏的一位副省長,叫韓德明,現為省政協主席。這個胖子叫韓偉剛,是個標準的二世祖,惡衙內,在省城開了一家頂級的夜總會,仗著自己老爹的權勢也是胡作非為,無人敢惹。此時這個韓偉剛正躺在病床上歇斯底裏的喊著要那個叫焦陽的小醫生的命。而在省人醫的一間小會議室裏韓偉剛的老爸韓德明養氣的功夫卻很高,獨苗被閹,饒是心疼如針紮,卻也沒有表現出狂怒之色。手術室的視頻都已經看過了,自己兒子在手術過程中那個出人意料的舉動也都看的很清楚,雖然自己兒子有錯在先,可是韓德明還是心有不甘。這位身處高位的領導沉思片刻,突然打了個比方,讓還在據理力爭為焦陽做無責辯護的大外科主任張大年啞口無言。韓德明打比方說道:“如果一名行人沒有走人行橫道,而被車撞傷致殘,那麼這名撞人的司機就不應該負點責任?”看著會議室裏人都不再說話,韓德明接著說道:“既然事故已經發生了,那麼就請醫院本著公正平等的態度處理好善後,對於肇事者該如何處理,希望你們院方拿出一個合理的意見來,也好對病人家屬有一個交代。”韓德明喝了一口水,環視在座的諸位,然後手指左手位的衛生廳廳長邱毅點將道:“邱廳長這件事就由你監督處理吧。”邱毅的衛生廳廳長是韓德明任副省長時一手舉薦的,自然是唯韓德明的馬首是瞻。聽到韓德明點自己的將,邱廳長忙不迭的點頭應允下來。醫院該問的都問了,焦陽該說的也都如實說了,於是院長吩咐焦陽暫停手頭的一切工作等待院裏的處理意見。焦陽回到寢室斜躺在床上心裏鬱悶至極,也不知躺了多長時間,林東推門進來,手裏拎著個便當,不無同情的吩咐焦陽趁熱快吃。看到焦陽低頭默默的吃飯,林東開口道:“你知道那個韓偉剛為啥手術時發狂嗎?那小子是犯毒癮了。”“哦?”焦陽放下飯盒瞅向林東。林東一邊示意焦陽繼續吃飯一邊接著說道:“那小子驗血的時候我一看他的神情就不對,以前公安局抓獲吸毒人員也經常到我們這裏驗血,所以對這號人我一看一個準,後來我聽說了你這事之後,我又專門為他做了個血液成份分析,這小子還真是吸毒了,下班之前我已經把那份檢驗報告送給院長了。我說兄弟這事一點都不賴你,要怪也隻能怪他自己。”聽完林東的話焦陽的心裏著實輕鬆了幾分,林東又寬慰了焦陽幾句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