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強手腳非常麻利，燕子買酒回來時，那隻老公雞已經下鍋了，郝強介紹說這是自己家鄉的特色菜，叫地鍋雞。燕子圍著灶台忙前忙後的給郝強打下手，焦陽趁這個功夫出了院門，門口玉米地裏還有兩名外地人呢，怎麼也得招呼過來吃個飯。“兩位老哥歇一會，出來吃個便飯！”焦陽出門對著玉米地吆呼了一嗓子。不一會兩名滬海人灰頭土臉的從玉米地裏鑽了出來，手裏拎著捉蟋蟀的工具。“兩位老哥，戰果如何啊？”焦陽問道。“戰果輝煌啊！捉到不少好蟋蟀！”瘦高個一邊撣著身上的灰塵，一邊欣喜說道。“本來還能捉一隻更好的蟋蟀呢，不料被一個不知從哪鑽進來急著投胎的家夥一腳踩死了，鬱悶！”矮個埋怨道。焦陽嘿嘿一樂，招呼兩人進到院裏，給二人倒了洗臉水，二人洗罷臉，聞著鍋裏地鍋雞冒出的陣陣香氣，不約而同地咽了一口口水，再看了看院裏的情況，瘦高個說道：“我們就不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們到村口的飯店吃去，謝謝老弟了！”麻痹！嫌人家髒找借口。焦陽很清楚兩名滬海人的心思。郝強依然不解風情的熱情挽留，兩名滬海人連連擺手婉拒，焦陽說道：“他們南方人不能吃辣，郝強就不要勉強了。”“對對！阿拉不能吃辣，阿拉不能吃辣！”兩名有潔癖的滬海人借坡下驢，找到借口就離開了。其實這個小院落除去有些陳舊簡陋之外，卻是被手腳勤快的小燕子收拾的很整潔，碗筷也被細心的小燕子用開水燙過，兩名滬海人走了也好，大城市的人窮講究，焦陽也不屑於和他們把酒言歡。這時燕子的弟弟從外麵玩耍回來，被少年老成的姐姐訓斥了一頓，小家夥倒是很聽姐姐的話，沒敢吭聲。燕子用兩個盤子分別盛了兩盤菜，把那個菜多肉好的盤子放到院裏的小桌上，把另一盤菜端到屋裏，隨口招呼著弟弟進屋吃飯。郝強又涼拌了一盤蒜瓣菠菜，隨手拿起燕子拿來的那瓶老鄉長酒，打開為焦陽和自己倒上，麵帶歉意的說道：“不好意思焦主任，條件簡陋委屈您了！”“郝強，又來虛的了！”焦陽說道。“哦！怨我怨我，來，焦主任我真心誠意的敬您一杯酒，感謝您對燕子家的關心！”“我也得感謝你對燕子家的幫助！”兩人相視一笑，酒杯一碰一飲而盡。郝強又把酒杯滿上。焦陽夾了一口菜，細品之後說道：“嗯！不錯！好廚藝！”“嘿嘿！領導覺得好吃就多吃點！”郝強高興地說道。“郝強，這個村子裏像燕子這樣的貧困戶多不多？”“焦主任，據我了解本村貧困戶大概有三十多戶。”“你確定數字沒搞錯？”焦陽記得魏鎖彙報工作時，拿來的資料上登記的是八十九戶。“不會錯的，我來這裏也有近兩年了，每家每戶的具體情況我還是比較了解的。”郝強非常自信的回答道。“郝強你把你們村貧困戶的情況，挑幾個典型給我介紹一下。”焦陽迫切想掌握一些基層實際資料。郝強略作思索，就打開了話匣子，從村東頭的李二狗家到村西頭的王瘸子家，再從村南頭的劉寡婦家到村北頭的陳傻子家，著重介紹了七八家。焦陽越聽臉上的表情越嚴肅，插話問道：“這些貧困戶每月的補助金都發放即時嗎？”“有的人家發放還算即時，有的家庭有拖欠，還有的家庭壓根就不給發放。”郝強回答道。“說說那些不發貧困補助的家庭都是因為啥原因？”“反正有各種借口，比如燕子家是因為違反計劃生育政策，其他的還有不參加村裏公益勞動的，自家耕地不種讓地荒著的等等好多種。前年村裏組織每戶出一個勞力，疏通村裏的排洪溝，王瘸子家沒有出工於是就被剝奪了領取補助金的資格，村支書說是用補助金抵扣勞務費。”焦陽越聽是越生氣，人家是一個殘疾人，你還逼著人家去挖河堤，而且還以此為借口剝奪人家領取補助金的資格，真是一群蛇蠍心腸的冷血動物。“你們村有個叫孔德勤的家裏情況怎麼樣啊？”焦陽記著貧困戶名單上有這麼一個人，於是問道。“孔德勤聽說是辦事處孔主任的遠房堂哥，以前家裏的情況確實不太好，最近幾年聽說在鎮上開超市，發了財了，家裏還買了一輛十幾萬的小轎車。聽說他那家超市的租金很便宜的，都是孔主任給安排的。”聽完郝強的回答，焦陽把麵前的酒一口喝盡，心中的怒火無法壓抑，真正需要幫助的家庭卻無法領到貧困補助金，而那些已經擺脫貧困甚至都開上進口車的人卻每月一分不少的領著貧困補助。這些人都已經泯滅了人性！焦陽的心裏此時生出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緊迫感，那是要盡快全麵掌控西山的緊迫感，焦陽希望那一天到來時，可以讓更多的生活在底層的老百姓能夠充分分享改革開放所帶來的紅利，而不是讓一小部分特權階層獨享。“郝強這些情況你有沒有向有關部門反映啊？”焦陽平抑了一下心情問道。“反映過！剛開始給村支書孔德強反映過，他告訴我這些都是小事，他了解一下情況再說。過了幾個月我看出來他是在虛與委蛇，於是我又給孔主任反映了一回，不料當天晚上就被孔德強臭罵一頓，讓我不要多管閑事。我不甘心啊！第二天我就給分管我們辦事處的副區長蔡俊生寫了一封信，把我們村的一些實際情況反映一下，沒想到過幾天孔主任就把我喊到他的辦公室裏，手裏拿著我寫的那封信怒氣衝衝的指責我不該越級反映問題。”郝強嘴裏的副區長蔡俊生焦陽認識，自己到市衛生局上班的第一天，劉剛邀請自己參加的一個飯局上見過麵，那次到場的大都是臨河區委的人，蔡俊生是挨著劉剛坐的，當時自己和他握手時就已經探明這不是個光明磊落之人。郝強借酒澆愁一仰脖又喝了一杯，眼睛通紅，接著說道：“後來市裏為照顧優秀大學生村官，專門量身設置的公務員崗位也與我擦肩而過了，因為我不聽領導的話所以沒能評上優秀村官，我連報名的資格都沒有。”看著因為受到挫折，而顯得有些意誌消沉的郝強，焦陽用犀利的眼神盯著他說道：“遇到一點挫折就害怕了，就打算退縮了，你要是這副熊樣，我焦陽還真是看不起你！”“誰說我害怕了！”郝強把腰杆挺了起來，幾秒鍾後身形又塌了下來，無奈的說道：“唉！胳膊扭不過大腿啊！如果衝過去把他狠狠打一頓，能解決問題的話，我真願意這麼幹！”焦陽對於此時郝強的處境也是感同身受，想當初自己在省人民醫院當當一名小醫生時，所遇到的那些不公正待遇，如今仍然曆曆在目，那種麵對強權碾壓的孤立無援感，確實令人絕望。“郝強你要是個爺們，你就給我振作起來！”隨後焦陽又壓低聲音說道：“對於西山的亂象，上麵已經有所覺察，郝強你應該知道你現在不是一個人戰鬥，你背後還有黨和政府在撐腰，相信用不了多久，這股反腐風暴就會席卷整個西山，任何勢力膽敢挑戰黨和政府反腐的決心都是螳臂擋車不自量力！我有勇氣當好這個排頭兵，我希望你能跟上我的步伐，不要掉隊！更不能拖後腿！”郝強如今在村官的位置上幹了兩年多了，政治覺悟已遠非剛離開校門時所能比的。盡管焦副主任沒有直說，但是他還是從焦陽的話裏敏感的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看來這位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年輕人被上級部門派到這裏來當副主任，絕非偶然！恐怕還承擔著重要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