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蕊按著自家東家的話將那支蠻好看的可惜缺了個角的石榴簪子丟到前院靠近那口枯井的大槐樹底下,同時也叮囑前院住的傭人夜裏不要隨意出門。
“我說來福,你今年都二十五了,你娘咋才比你大五歲呢?”入夜,幾個前院幹活的青年圍坐在大通鋪上吃花生米聊天。“那是叫的!要不是俺時運低輸了,現下那該是俺婆姨!”來福喪著臉,他跟東家身邊伺候的蓮蕊姑娘不僅是同鄉,還是鄰居。他打小就歡喜蓮蕊,奈何人家並不喜歡他。五年前,家鄉鬧響馬,蓮蕊丈夫中了流彈,就此孀居。他上門求親,應下賭約後輸了個幹淨,順帶將自個兒輸給蓮蕊當過堂兒子了。
後來,蓮蕊北上北平尋親戚,哪知北平鬧兵災鬧得轟轟烈烈的。蓮蕊家親戚全搬得沒影兒了,蓮蕊那時候初到北平,囊中羞澀之際碰見朝內街八十一號的望舒閣招傭人,也就不管那是不是個不幹淨的地方了。來福一行兄弟幾個也在蓮蕊的關照下進了望舒閣幫傭。
“進寶!你說今兒個清蕊丫頭丟在大槐樹底下那是個什麼東西?”在大廚房幫著師傅燒火砍柴的旺財壓低聲音道:“我看那玩意兒挺漂亮,應該蠻值錢的!”“你小子作死是不?”被喚作進寶的青年是賬房先生的徒弟,年輕力壯的他更是身兼木工、電工的活計,此刻聞言更是伸手直接敲上旺財的頭道:“東家讓丟在大槐樹底下的東西幾時幹淨過的?你小子可別亂撿!”
就在三人不著邊際的嘮著嗑時,窗外突然刮進一陣風,陰冷的直讓人哆嗦。“趕緊的拿家夥什將門窗堵好了!”進寶一個翻身下了通鋪,穿上布鞋往被風吹開的窗戶走去。“哎!”剩下兩人趕緊拉開抽屜將東西拿出來打橫塞在窗戶和門上,進寶關窗戶時瞧見邊兒上站著一個少婦。
那少婦約摸二十七歲上下,一襲水紅色旗裝,衣裳上精細得繡著大朵的鳳凰牡丹,頭上梳著的兩把頭上裝飾著滿頭珠翠。其間一支鑲金紅玉石榴簪最為顯眼。少婦伸手拉著窗框阻止進寶關上:“這位先生,可曾看見妾身的孩子?”另一手在腰間比劃,聲音說不出來的淒楚動人:“這般高個兒,是個小阿哥。”
進寶恍若未聞,也恍若瞧不見那人一般,手下用力將窗戶拉過來。那少婦見狀急了,連忙雙手死死扒拉住窗戶,滿眼淚光哀求道:“先生,您就幫幫妾身吧!妾身求求您了,找不回我兒,王爺要休了我的!”
進寶當然曉得那不是個人,又怕說破了被那東西纏上,隻好裝瞧不見了。隻聽他大聲嚷道:“這還真是奇了怪了?這窗戶昨兒個我瞧著還好好的,今兒個咋就關不上了?莫不是壞了不成?旺財!趕緊的把那箱子給哥哥拿過來,讓哥哥拿個錘子敲兩下!”“大晚上整的砰砰響的,吵著東家一準挨瓜落!”旺財走了過來,手裏並未曾拿錘子,伸手一推進寶肩膀道:“關個窗戶都關這麼久,你婆姨在被窩裏等你呢!”
“嘿!旺財你個狗崽子!拐著彎兒罵你爺爺我呢?”剛將自己卷進被窩的來福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了起來,光著腳衝過來笑著要打人。“別鬧了!這不關上了?”進寶趁著那少婦後退兩步,趕緊的把窗戶拉起來關上,順手插上一根桃木枝:“都趕緊上床睡覺去!明兒個還得起早呢!回頭我吃過早飯錘它兩錘子。”
少婦被三人厚重的陽氣衝的倒退兩步,見屋內燈光俱滅。想著再打開窗戶看看能不能叫醒方才那位先生,誰料慘白的手剛碰上窗戶,便如同觸電一般尖叫著縮回了手。看著手上被灼燒出來的血痕,少婦趕緊縮回大槐樹下:“是桃木枝,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害人的,我隻是想找回我的孩子。哪位好心人可以幫幫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