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手了斷了一人的餘生後,賀夫人頹然的鬆開了抓持著的匕首。那刀刃落地的聲音絕響清脆,嗡鳴在她的耳畔,久久不願散去。
她的手止不住的顫抖著,眼神更是不敢多顧盼一眼。地上那人雙目閉合,應是決絕於世了,而這一切,都是她親手而為,也是他令著他逼迫著她所做的。
賀夫人癱倒在一旁,神色無光的放空一切。她的蔻丹上也被沾染了腥紅,那抹豔麗的紅妝,時刻的提醒著她手上浸染的罪孽。忽而,她以手抓刮著自己的麵容,恨不得將臉孔刮爛,抑或變成瘋子以求一個清靜。
“夫人,可需奴婢們進來幫襯著伺候老爺。”遠處趕來關切的侍婢,守在門口道了一句。她們哪裏會清楚,所謂的老爺已然不複於世?
“不必了,都退下吧,這裏有我便足以了。”賀夫人掩飾著慌亂,佯裝鎮定的答道。她方才還是可怖的模樣,依照現在的聲線聽來,卻又同以往端雅所差無幾。
“那,奴婢們先行退去了,夫人有事在去吩咐奴婢們。”幾名侍婢怯怯喏喏的請示道,她們向來不敢忤逆主子的話語,更是不敢向他們求一個緣由。唯一能做的,也就隻有順從的應允。
“嗯,你們退下吧。”賀夫人應答了她們的請示,隨後轉身悄然的挪動著地上那人的屍體。那人,本是她的摯愛,卻也是於她的手上了結此生。他的解脫,是他自己求來的。
賀夫人將賀司徒拖到床榻之上,備著將善後的事處理罷了。她先以備好的藥末繃帶,捆綁抑製著他的傷口之處。當血跡止住凝結之時,在為他換上了一件從未穿過的新衣。
這樣的掩人耳目的行事過後,要做的,便是對外宣稱他是病患染疾靜養,身體抱恙。十五日後,在宣來大夫加以證明,那麼,自己既也不必擔上罵名成為千古的罪婦,也可以不使他病況上的汙點遺留於世。
賀夫人本是備著同著賀司徒一並了卻此生,可現在將一切處理罷了後,她還是猶豫了心意。身為人妻,她自認為已是盡力責任,守了婦道。
可作為人母,她實在是沒什麼可以拿來說辭的事。她的子女,她皆是鮮有在意。她的長子的性子,便是由著她的放任不顧,從而逐日劇增形成的。而她的小女,是叫錦兒吧,她也沒怎麼顧及過。
想著念著,賀夫人尋死的心意漸漸的淺薄了。的確,自己不能夠那般的自私,依照老爺離世時所說的,她的女兒,如今乃是處於一個受人掌控備受折磨的地界之中。
而那個曾經同著七殿下歸省而歸取而代之的女子,乃是一個狠絕的角色。賀夫人在設想中來回顛倒著,她的心裏猶亂,自己也分不明晰。隻是這個時刻,她是否應當聽從老爺的臨終之言,苟且於世?
賀夫人伏在賀司徒已然沒了溫度和心跳的胸膛上,她靜靜的傾聽著,隨後點頭囈語了一聲。說的是什麼,都不得知曉。賀夫人的神色好轉了許多,心間有了那人的暗示,一切都顯得沒那麼難了。
她站起身,隨意的在屋室中巧轉著。眼神遊移之時,她抬眸恰巧瞧見了擺放桌台上的梳妝鏡。黃銅的鏡麵上,印了一人的容顏,竟似鬼怪瘋婦般的麵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