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鎮定之姿在那抹記憶的碎片回溯之後,已然是消失怠盡。我本以為自己是不欠著蕭生夏什麼了,如今,卻發覺著他又一次的為我擔了風險。
這事的發生身處我的意料之外,然而也讓我深感自己人情帳簿上的欠賬,算是又多添上了一筆。我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隨後再次將視線投向了平躺於地的那人身上。
他的眼眸微啟閉合了許久,這般強硬不屈,與天相搏的脾性實在令人平生敬畏。
環視了四周一番,我見著此屋的床塌上已然是置放了賀老爺的身軀。將眉首低垂的一瞬,卻又見著蕭生夏這般淒涼的躺在寒冰徹骨的平地上。兩種境況相較下,我的心頓時泛湧起了一陣心酸。
賀夫人是真的有著轉好的趨勢,其餘幾人皆在問切著蕭生夏的安危,獨獨有她,體察到了我的內心憂患。
“不妨將七殿下帶至別屋的榻上得以暫時的修養。“賀夫人凝著我同問了一聲,想不到她此刻的想法,竟破天荒的同我相符。
“瞧我們,怎麼隻顧著關問話語,而忘了將殿下尋個地處安放呢?還好娘念及了此事。”錦兒同賀如墨幾人對視,互相著自疚道。
他們話語方落,手上的動作便齊力並上。我們合力,一同將蕭生夏扶攙至了別的屋室。
合門之瞬,賀夫人似乎還留於其內,她的身影背向於我,看上去像是抹上了一層落寞的陰霾。
“怎麼,賀夫人不一並去嗎?”我問詢了一聲,並未即刻將門扉合上。賀夫人將背影緩緩扭轉,她口唇微啟細語的說道:“這裏也是時候應當讓它恢複原況了,你們先行去吧。“
見著她神態淡然,目光如炬,我便心無顧忌的同著那幾人攙扶著蕭生夏暫離了此地。門依舊是未合之態,陳舊的枷鎖,灰塵滿布的地麵,這一切的落敗之況,確是應當使其好生整理一番。
“老爺,的確是妾身的錯,是妾身過於極端,過早的折損了您的華年。”賀夫人說罷,又一次匍匐於榻旁。她的纖指撫過賀老爺凹陷的顏容,細碎的又道了寥寥數語。
“如今呢,妾身實在不願我們的兒女形單影隻,所以老爺,請放妾身在多活上幾許年月,待我將一切妥當了,定會隨你路上作伴。”話語說罷,賀夫人的顏容上已是淚痕滿布。
她不怕死,她更怕的是待她死後,她的那兩個尚且懵懂的孩子,應當如何平遭他人言語構陷,口蜜腹劍。
將房屋簡單的收拾整理過後,賀夫人饒有興致的為賀老爺更替了一身新衣。那月白的長衫再次予他穿上,如同那時初見時,見到他的那般俊逸飛塵。
賀夫人將懷間的那個蠱蟲再次喚出,她手指微伸,那蠱蟲便奄奄一息的攀爬道了她的掌心。
萬物皆有生命之限定,蠱蟲也是這般。經過了幾日的血吸療法,它已是狼狽不堪,這幾近透明的身軀,暗示著一個亡靈則要惘於人世。
賀夫人啟言將術語再次念罷,那蠱蟲則是飛散於掌心。這時日匆匆,它身為小蟲,卻終是為他人的使命而蹉跎耗費了生命之重。
賀夫人微微低首,將平覆於掌上的蠱蟲殘末輕輕的吹逝。她輕聲歎息了一聲,將竹筒再次係回了腰間。這等時刻,也應是她重新麵對過往所犯的錯的時機了。
賀夫人將門合上,重新出了屋。她向著方才那一行人所去之地,邁行著步伐,所謂的承擔,便是由著此時漸漸住進了她的心口間。
”錦兒,你們可是在此地?“賀夫人扣著門問詢了一聲。她身為屋主,根本是不必施行此等扣門之舉。然而她施行了,便論證她是當真有了轉變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