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半生不易,好好活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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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畫的下落,冬至一直在追查,然而最後能追蹤到的信息,還是她跟著商隊進了關中,應該是被當做和牛羊等價的南人女郎賣給西涼的某個富賈或者官吏。隻可惜剛剛入境,遇到山匪劫掠,整個商隊死的死傷的傷,誰也說不清楚百畫究竟哪裏去了。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冬至沒有放棄。

可秘府成立後方方麵麵的事情太多,主要應付國內和北魏,對西涼的輻射範圍不夠,恰好這次西征要對關中進行滲透,尋找百畫的計劃再次提上了日程,但讓冬至失望的是,時至今日,還是一無所獲。

“你認得百畫?”

溫子攸笑道:“果然,大將軍有情有義,一個犯錯被逐出府的卑賤婢女,十年了,竟還記得她的名字。”

“她在哪裏?”

月痕走進大堂時,給徐佑的感覺,就像是從冥府走出來的幽魂,沒有人間氣,沒有煙火味,摘掉幕籬,單手托著,腳步輕盈卻穩健,穿著西涼最常見的青色戎服,左側臉頰上留著一道又深又狹長的刀痕,目光透著幾分近鄉情怯的猶疑,她屈身下拜,道:“賤女見過大將軍!”.

徐佑伸手攔住,挽著她的手臂拉起身,仔細打量了片刻,柔聲道:“他對你好嗎?”

沒有問這些年怎麼過來的,也沒有問這些年過的是否如意,生在亂世,連他自己都多次九死一生,何況百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生而為人,艱難、困苦、折磨和起起伏伏都不算什麼,至少,和那些死去的人相比,還活著,就是最大的幸運,不是嗎?

月痕低垂著頭,道:“挺好的……”

再沒下文。

時間能夠改變很多,容顏,閱曆,思想,自然也包括彼此的情感。徐佑想了想,又問道:“離開長安,打算去哪?”

“還沒決定,四處走走看看。或許走到一個地方,喜歡那裏的山水和人,也就留下來了。”

“此心安處是吾鄉,真能如此,未嚐不是修行圓滿了。”人生是一場修行,有人修得貪嗔癡念,有人修得苦樂悲歡,有人修得酒色財氣,有人修得萬物皆空,也有人修得返璞歸真。

什麼是返璞歸真?

世間繁華,不如歸去!

徐佑頓了頓,道:“對了,你母親的墳就建在離你家不遠的田地裏,我請村正照看著,每逢祭祀日,都有香火和祭品,並時常清掃,你若經過錢塘,可前去磕個頭。”

“嗯!”

“你哥嫂做了錯事,我原想關他們在牢裏,等你回去再處置,可白賊之亂,錢塘失陷,你哥嫂也死於亂兵之中,屍骨無存……”

“嗯!”

交代完這些,似乎再無話可說,徐佑知道雙方緣分已盡,強留無益,最後問道:“離開長安,還有別的難處嗎?錢財夠不夠?”

“這些年我們兩人的俸祿還有各種賞賜,加一起足夠後半輩子用了,別的……應該也沒什麼難處。”

“那就好!”徐佑笑了笑,想要伸手去揉月痕的頭發,可抬起又放了下來,道:“幾時走,我去送你們?”

溫子攸旁邊道:“今晚和幾個老朋友喝過辭行酒,明日一早就走,不敢勞煩大將軍玉趾。隻是長安及周邊郡縣還在管製當中,可否請大將軍賜一手諭,讓我們出行無礙?”

“這麼急?”徐佑道:“冬至此刻不在城內,過兩日就回,她向來最記掛你,不見一見麼?”

月痕沉默,搖頭,道:“不見了……相見爭如不見,她安好便好!”

“也罷!”

徐佑寫了手諭,蓋了大將軍印,遞給月痕,麵對麵站著,終於還是抬起了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輕聲道:“半生不易,以後,好好活著!”

離開了大將軍府,溫子攸鬆了口氣,道:“幸好有你在,否則這位徐大將軍怕是不會這麼輕易放我脫身,更別說求得這張護身符。”

月痕轉過頭,似乎還能看到站在門廳之外目送他們離開的徐佑。他貴為楚國的大將軍,麾下數十萬精兵強將,可以說在這西涼之內,他就是說一不二的天,然而這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麵對她這個跌落在塵埃裏的小婢女,卻還是如同當年初遇時的溫柔可親。

溫子攸握緊了她的手,道:“等做完最後一件事,我帶你離開這些肮髒惡心的爭鬥,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安安心心的過完這餘生。”

咬著唇,無聲的淚落如雨。

半生不易,願郎君從此風雲在握,無往不利!

百畫……別過了!

張掖公府位於明光宮西側,緊鄰華陽街,是達官貴人們的居住區,沮渠烏孤雖然不常駐長安,但姚吉還是賞了他這所宅子,以彰顯在驅逐姚晉的戰事裏做出的突出貢獻。

溫子攸登門時,月掛中天,蛙鳴片片,盛夏時節的夜總是這麼的具有吸引力,沮渠烏孤正和部下在院子裏飲酒,來不及穿鞋迎了出來,高興的道:“軍師來的正好,大將軍賞了雪泥酒,當真是世間少有的美物,趕緊來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