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情之一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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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準備上奏朝廷,舉薦韓寶慶接任涼州刺史,此人穩重內斂,尤善練兵,翠羽軍和赤楓軍能夠有如今的局麵,韓寶慶居功甚偉,隻是他理政非所長,蒞任之後,還望四叔多加提點。”

“好說!”

韓寶慶一直在錢塘的楓營裏練兵,名聲並不彰顯,沒想到徐佑對他這般看重。朱智原以為徐佑會舉薦薛玄莫或者明敬,對這兩人他知之甚深,已經想好了應對的法子,誰料徐佑出其不意,選了這個根本沒打過交道的韓寶慶來主控涼州,倒是頗有些麻煩。

離開了大將軍府,回到南郊軍營,剛推開住處的房門,卻見裏麵的窗戶邊上站著一人,負手眺望著院子裏的景致。

朱智隨手關門,來到他的身旁,並肩而立,道:“五弟,想什麼呢?”

那人扭過頭,雙眸平靜如淵,竟是直接造成盧水胡覆滅的於涉歸,話裏話外,暗含禪意,道:“我在想,四哥苦心籌謀三十載,終於得償所願,滅沮渠全族,奪其郡望,當此時也,不知是歡喜多些,還是哀傷多些?”

仁義禮智信,五兄弟撐起了吳郡朱氏的百年基業,而於涉歸就是五兄弟裏最神秘莫測的老五朱信。他隱藏在沮渠烏孤的身邊,有功法方麵的原因,需要常年在西北各地經受大漠黃沙的錘煉,另一方麵,就是作為朱智安插在盧水胡心髒腹地的毒針,於關鍵時刻發揮最大的作用。

他沒有讓朱智失望!

“五弟潛心武道,拋卻了世間繁華,如今破開二品山門,距離大宗師一步之遙,不知是歡喜多些,還是哀傷多些呢?”朱智笑著反問。

朱信莞爾,道:“區區二品,何足道哉?”

朱智唇角上揚,道:“是啊,區區沮渠氏,又何足道哉?”

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過了好一會,朱信合上窗戶,拉著朱智坐到蒲團上,懇聲道:“四兄,你知道的,從小到大,凡是你決定的事,我從來沒有反對過,你要對付盧水胡,好,我幫你,可現在盧水胡死傷殆盡,再無回天之力,秦容嬰的家仇已報,九泉之下想必該瞑目了……四兄,今上雖是善主,可徐佑世之梟雄,得罪他實屬不利……依愚弟淺見,還是就此收手吧!”

朱智眯著眼,語氣冷冽,道:“家仇雖報,尚有國恨!”

“國恨?”

朱信駁斥道:“五胡亂華以來,國起國滅,豈非常事?僅僅關中這塊地,先後有前秦、前趙、後趙、後燕、北涼、西涼六朝,前者不論,後趙劉氏怎麼滅亡的?還不是氐族的楊伏都背叛了劉氏,變生肘腋,起兵造反,這才建立了燕國?而後他重用沮渠成業和姚昶,依為左膀右臂,卻被沮渠成業背叛,累及全族被誅殺,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再到沮渠成業建立北涼,隻過了三年,再被姚昶以替楊伏都報仇為由推翻,方有了西涼這數十年的國祚延綿。若是他們都像四兄這般記掛著什麼國恨,天下哪裏還有寧日?”

這番話憋在朱信心裏許久了,不過以前沮渠氏在西涼勢大,世世代代享有尊榮,朱智絕對不會聽得進任何的勸告,現在初步目標達成,或許有可能讓他回心轉意,道:“秦容嬰,不,或許該稱她為楊容嬰才是,其祖是楊伏都最小的兒子,僥幸逃脫了那場滅族的劫殺,又過兩代,隻有她這個獨女存續,複國複仇的重擔全壓在一個弱女子身上,這是瘋子似的妄想和執念,怎麼可能成功?”

“當年耿弇獻策平山東張步,光武帝以為落落難合,可結果呢?有誌者,事竟成也!”朱智的心誌何等堅韌不拔,自楊容嬰死後,為了完成她複仇的遺願,三十年來夙夜達旦,別說朱信,就是大兄朱仁親來,搬出家主的架子,他也不會搖動分毫。

朱信也沒打算這麼容易說服他,歎道:“四兄,你是天下第一等的聰明人,為了一個女子,不惜賭上所有,值得嗎?”

朱智笑了笑,似乎想起了往事,眸底裏柔情似水,道:“你不懂的!”

朱信確實不懂,在他看來,情愛之事,詩經寫的很明白,思春、苟合、私奔、宣淫、負心、棄婦、見色起意,這些才是情愛的常態,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隻是碌碌眾生渴求的不存在的完美,女子之於男子,一為繁衍後代,一為聯姻借勢,一為宣泄縱欲,何至於這般的情深似海,隻因死生一諾,三十年須臾不忘?

“我雖然不知道楊容嬰到底給你吃了什麼迷藥,但我知道徐佑絕不會善罷甘休,你做好承擔大將軍府的怒火的準備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