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浚儀後,元沐蘭下令,盡取城中百姓的食物和家畜,宰殺了數千頭豬牛羊,通宵暢飲,犒賞三軍,以掃盡倉垣受挫的頹氣,激發士卒用命之心。
至於百姓如何,會不會餓死,並沒人放在心上。古往今來,若遠征敵國,糧道千裏,再強大的帝國也無法完全解決戰時的後勤補給問題,隻要允許士卒就糧於敵,必然會滋擾百姓,那些所謂的仁義,不過是史筆多春秋,為尊者諱而已。
魏軍由鮮卑人創立,顯然配不上“仁義”這個稱號,缺糧的時候,漢人百姓就是兩腳羊,可以殺了充饑。而元沐蘭治軍算是出了名的嚴厲,這才勉強約束住部曲隻取糧食,沒有發生其他更惡性的事件。
所以,控製住軍隊不濫殺,不燒屋,不辱婦人,不無底線的搶掠財物,就可稱仁義之師!
這是戰爭的真相。
與這個時代的普遍存在相反,徐佑在錢塘練兵伊始,結合了現代意識,努力提高部曲的文化素養,再賦予其信仰和使命感,然後用監察司洗腦,建立公開透明的賞罰體係,完全可以做到令行禁止,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從精神層麵,淩駕於整個時代之上。
浚儀城內燈火通明,徹夜不熄,嬉戲聲喝酒聲爭執聲不絕於耳,城守府內卻是反常的寂靜,全副武裝的衛士把守著各處要道,大堂裏圍著十幾個將軍,正中間站著元沐蘭,盯著輿圖,用彎刀的刀尖順著汳水劃過,道:“徐佑兵分兩路,一路從汳水,乘舟船千艘,浩浩蕩蕩;一路從陸路而來,同樣的旌旗蔽日,首尾不見。這兩路定有一路為主力,一路為疑兵……”
隨軍的外侯官道:“據白鷺查探,陸路有徐字帥旗,其麾下最善戰的三都:虎耳都、拔山都和鎮海都皆在,或許為主力……”
虎威中郎將宴荔石道:“徐佑的近衛三都,除過虎耳都全是具裝,組建以來,還未曾在戰場展現戰力,拔山都和鎮海都無不戰功赫赫,若這兩都在陸路,那陸路定是主力。”
“如果陸路真是主力,我軍是否要在浚儀布陣,以逸待勞,等其遠道而來,身心俱疲,再行交戰?”直閣將軍樓彌加說道。
“樓將軍所言甚是,敵軍勢大,不如先據城以守,耗其銳氣,再擇機克敵。”平漠將軍賀落羅連番挫敗,已對楚軍心生懼意,往日的豪情拋卻腦後,仿佛沒有城牆為依托,身前後背都變得不安全起來。
“平漠被嚇破膽了!”驍騎將軍尉遲信冷冷道:“徐佑手裏有雷霆砲,守城無疑於等死,我軍皆是騎兵,正該在浚儀周邊數百裏的平原上縱橫來去,豈能縮在城池裏,當那甕中之鱉?”
賀落羅被點名心思,麵上掛不住,但驍騎將軍位階在他之上,尉遲信又深得皇帝的寵愛,以他的家世,尚不敢開罪,強壓住怒意,笑道:“那感情好,請驍騎將軍率兵馬前去破敵,若能戰而勝之,我願以美姬三千人、牛羊十萬隻、錦緞百匹作為酬功!”
尉遲信凜然不懼,哼道:“備妥你的賭注,等此戰結束,我自去貴府取來!”
“好,若你不勝呢?”
“若不勝,我著婦人衣,給你端水洗腳!”
聽到這,旁邊打瞌睡的平南將軍賀拔允也來了興致,道:“好,我給你們當個中人,誰要是事後不認賬,我可不依。”
有這位熱心腸的老將軍拍胸口,這賭約算是成了,不管是尉遲信還是賀落羅,誰也不敢賴賬。但對鮮卑貴族而言,穿女裝無疑是奇恥大辱,除了死,別無他法,所以尉遲信的賭注,其實是他的性命!
兩人的爭執隻是小插曲,議事還在繼續,龍威中郎將李衝道:“舟船行進快,水路當比陸路先抵達浚儀,我以為還是應該把注意力放在汳水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