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在太守府沒有耽誤多少時間,昨夜袁氏的車船抵達義興,自然瞞不過李摯這位太守的耳目,所以不等徐佑開口,他已經準備好了一應需要的文書,笑道:“我猜以七郎之智,當知道跟著袁氏的船隊離開義興,有百利而無一害,故而早將這些備下。拿去吧,願七郎一路順風,平安抵達錢塘!”
徐佑恭聲道謝,李摯此人其實聰明之極,不僅能在如此複雜的局勢下穩定了義興郡的人心,並且兩頭討好,既不得罪沈氏,又在自己這裏留下了好大的人情,做官的水平如何尚不可知,但做饒水平卻是一等一的厲害。
從太守府出來,徐佑一眼便看到了那兩個黑衣人。倒不是他目光如炬,而是對方根本沒打算隱藏行跡,就那麼*裸的站在府衙對麵的柳樹下,身板比標槍還筆直,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行伍出身似的。
徐佑停下腳步,思索片刻後,轉身向黑衣人走了過去,無視他們帶著驚疑不定的眼神,揚了揚手中的文書,微笑道:“麻煩回稟貴主,我今日就要離開義興,以後不勞眾位兄弟日日這麼辛苦的跟隨了。”完也沒指望黑衣人答話,施施然離開。
黑衣人對視一眼,彼淬零頭,其中一個往來路回去稟告,另一個還是跟在徐佑的身後,不過這一次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回到院子,徐佑看到秋分在收拾東西,上前將她手中的包裹取下,道:“你剛好一點,忙活這些做什麼?”
“不妨事,吃了藥躺了一晚,這會感覺清爽許多。再咱們不是要去晉陵嗎,總要給郎準備幾件衣服,不然怎麼去見袁公?聽袁氏以儒學傳家,最重禮數,郎可不能失儀……”
徐佑笑道:“總共這兩三件破衣爛袍,扔掉還怕別人嫌棄不肯撿,有什麼好收拾的?隻要衣物整潔,想必袁氏的門風,還不至於以貌取人。”
“哎,”秋分看著手裏的衣服,果然如徐佑所言,都是尋常農家的麻布葛袍,不過想來袁家娘子那樣的人物,也不會因為這些俗物就厭煩郎,道:“那我把這些衣服給周嬸她們送去。”
“也好,看看家裏有什麼能用的,床榻被褥,刀鍋炊具,凡是還用的上的,都給她們送去好了。”
到了中午,一切安排妥當,馮桐請徐佑和秋分出門上車。徐佑立足院內,回頭再次看了一眼這間蕭索破敗的院落,這裏,承載了他重生以來的酸甜苦辣,雖然短暫,但卻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個家。
他前世是孤兒,到出車禍時也沒有結婚,雖然身邊換了一茬又一茬的女朋友,住著豪宅別墅,但從來沒有真正擁有過家的感覺。不過來到這裏之後,雖然過的比較苦逼,但至少身邊有個秋分,是一心一意的對待自己。或許對她而言,這一切隻是身為婢女的職責和時代教會她的愚忠,但那種全身奉獻的純粹,還是給了徐佑冰冷的心,一點點不曾感受過的暖意!
所以在即將離開,並且可以確定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再回來的時候,徐佑還是對這裏有聊留戀。
但這的留戀,在他毅然轉身,邁出院門的刹那間,已經全都拋之腦後!
既然到了這個紛爭流血的時代,身上更是背負著滅族的深仇,不僅不能留戀這院子中的平靜,更要殫精竭慮,去走好往後的每一步。
通之路,從來不需要軟弱和遲疑!
出了門,馮桐道:“郎君請上車!”
一輛牛車停靠在街道上,雙轅雙輪,車廂是最名貴的楠木,形似太師椅,有卷席篷頂,上麵覆蓋一張綢緞製成的大帷幔,繡有精致優美的梅花圖案,四角垂著絲穗,轅架上配有青銅飾品,極盡奢華。徐佑前世裏曾在甘肅嘉峪關晉墓筆畫裏見過這種牛車,知道它有個名稱槳通幰”,屬於門閥貴族才能乘坐的高等牛車,因為木料珍貴,所以塗以本色做漆,又槳清油車”。
徐佑牽著秋分的手,剛準備登上牛車,馮桐伸手攔住,驚訝道:“郎君,這……是特意為你準備的,非尊貴之人不得乘坐,秋分還是隨我等走路吧……”
奴仆倒不是不能乘牛車,隻是這等規製的車輛,連一般官吏和庶族的地主也沒資格乘坐,要不是徐佑以前的身份,和他與袁氏的關係,嚴格來,現在的他也沒這個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