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何濡也沒了阻止的理由,和徐佑一道去廂房看望左彣。履霜開的門,臉有憂色,徐佑以目示意,履霜低聲道:“比昨日更重了,口已不能言……”
徐佑心中一沉,昨日來時還能話,沒想到今就失了語,走到近前,秋分正端著碗,送左彣服藥。他麵如金紙,氣喘如絲,虎目緊閉,所幸牙關還能開合,意識尚算清醒,知道盡力服藥,隻不過舌尖酸麻,喝進去的藥,有一半都流了出來。
徐佑聽那些來問診的大夫過,左彣中的毒似乎可以麻痹神經係統,五感五識會逐漸的消失,全身不能動,直到蔓延到大腦,然後死去,可謂惡毒的很。
秋分聽到動靜,轉過頭來,看著徐佑已是淚流滿麵。自從晉陵開始,左彣和她朝夕相處,敦厚以待,照顧有加,彼此間情同兄妹,目睹此情此景,豈能把持的住?
徐佑輕輕撫摸她的發髻,柔聲道:“別哭,我已經找到救風虎的藥物了。”
“啊?”
秋分和履霜同時狂喜,徐佑來不及解釋太多,按照何濡的指導,讓秋分用樟樹葉煎水冷卻後,化開定金丹,分三次送左彣服下。
當夜,左彣嘔黑血不止,到了翌日清晨,臉色終於恢複了正常,雖然慘白,但不再是金紙般的模樣,可以低聲話。徐佑連定金丹都用了,自也舍得用老參湯給他補血氣,又過了三五日,終於排盡餘毒,可以下地走動,性命算是保住了。
“鬼門關走一遭,有什麼感受?”
這日陽光正盛,是冬日裏難得的好氣,徐佑和左彣坐在廊下,任由溫暖的光線在身上遊移,不出的愜意和自在。左彣身上裹著厚厚的棉被,咳嗽了一聲,道:“我從軍多年,鬼門關走了不止這一遭,隻是往日那些都是刀劍上的殺機,生死一瞬,躲過去也就過去了。可此次卻是一動不能動,腦袋裏什麼都清楚,可隻能靜靜的等待死亡,那種感覺,實話,這輩子我都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
徐佑哈哈大笑,道:“禍兮福所倚,此次大難不死,風虎必有後福。”
“要不是郎君用了定金丹……”
“好了,不要提了,跟你比起來,定金丹算不得貴重!”徐佑皺著眉道:“都是其翼這個大嘴巴,我叮囑過他不許告訴你,還是不聽吩咐。”
何濡所處的位置不同,對他而言,徐佑做出了這麼大的犧牲,無論與公與私,都要告訴左彣知道。收買人心也好,示下以恩也罷,徐佑不願意,或者不方便去做的事,他都責無旁貸。用了一顆定金丹,固然可惜,但要因此讓左彣肝腦塗地,也算用的有些價值。
“這個不怪何郎君,是我一定要問的!”左彣虎目湧動著難以言表的感激,道:“定金丹是郎君保命之藥,李靈官不知非了多少心血才送給郎君,卻不料浪費在我身上……”
“區區定金丹,不必放在心上。老爺真要收了我的命去,就是再多的定金丹,也無濟於事!”徐佑寬慰了兩句,正在這時,看到萬棋走了進來,立刻迎了過去,道:“不是後日才到錢塘嗎?怎麼提前回來了?”
“夫人和郎主還在船上,我中途換乘快馬,先行回來跟郎君通報消息。”
徐佑知道詹文君肯定有事要告訴自己,見萬棋風塵仆仆,連唇瓣都起了裂痕,忙喚來秋分照顧左彣,和萬棋到房中話。
“先喝杯茶,潤潤嗓子。”
徐佑親手給萬棋倒了杯茶水,看著她一飲而盡,滴落的茶水沾濕了衣襟,笑道:“慢點,別嗆到。”
萬棋性子高冷,從不曾在男子麵前這般隨性,隻不過麵對徐佑時,一切都有了變化,仿佛做什麼都理所當然,不必考慮會不會失儀,會不會露醜,會不會引得他人不快。無論怎樣,徐佑永遠是溫潤如玉的樣子,微微而笑,柔和的讓人想就此依靠在身上,不曾離去。
注:《論病》和《脈訣》是晉代太醫王叔和的著作,此人收集古書,將張仲景遺失的《傷寒雜病論》整理成《傷寒論》,功不可沒。書中嫁接到李長風身上,達者不必深究。